赶回朝歌的妲己去找了纣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他，只是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安心。

可她找遍了整个后宫，却不见纣王的身影，妲己只觉着心中烦闷:“说!大王去了哪儿?”

地上跪满了宫人，浑身颤抖，却没人敢开口。

“怎么?都哑了?”妲己冷声道，“是不是想尝尝本后的炮烙之刑啊!?”

“王后饶命……王后饶命啊……”

一阵阵的磕头求饶声，惹得妲己心头更加恼怒，正要发作，一位宫人终于开了口:“禀告王后，是……是费仲、尤浑两位大人……是他们提议……提议让大王去酒池肉林的……”

“什么!?”妲己难以置信的站起，她根本想不到那个前不久才拥着她说爱她的人居然如此做法!

没有一丝犹豫妲己就冲了出去，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想亲自跑去他面前问清楚。

可真当她到了那里，她却没有去见纣王，而是躲在了暗处。

她以为此时的纣王定是美人在怀好不快活，却不想见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场景:

除了一身鲜血杵剑坐于榻上的纣王，以及一名跪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妖艳女子，整个华丽的房间也就只剩那遍地的尸体了。

纣王看着地上的女子，一脸不屑，只是如此便怕成这样，她的苏苏就不会如此!

“跟孤说说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冷漠的声音听在女子耳中如同催命符:“奴……奴婢……奴婢看……没看到……奴婢……”

“哼!”纣王剑一横，“孤只说一次，除了王后，什么女人孤也不要!今后若再敢给孤塞女人，孤也不介意手上多几条命!”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住嘴!”纣王一脸嫌弃，“孤不想今日所做所言被人知晓，相信你自己知道该说什么吧?”

女子只是一愣，便瞬间恢复过来:“知道知道!大王沉迷于美色，在酒池肉林里好不快活……”

纣王面不改色，只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嫌弃。

他记得苏苏不喜欢他脏的样子。

而在暗处的妲己，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纣王，眼角微微有些红润。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是她一直想要他当一个昏君……

妲己不敢在待下去，她怕自己去面对这些，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自那以后，两人的相处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只知日日歌舞，夜夜笙箫的大王和王后。

但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会搂着她唤苏苏，她也会依着他唤德。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若说喜欢，可她却偏偏是没有心的……

随着时间的消逝，纣王上朝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即使妲己没有过问，也知道殷商的气数将尽了。

他既不想她担心，她有何必给他增加烦恼呢!

“大王……”

下朝后的纣王直接去了妲己处，即使满面舒心笑容，但眼中的忧愁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妲己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得难受，她挥手遣退宫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德，可是因那西岐之事?”

深邃的双眸快速的闪过什么，妲己还没来得及捕捉，便被拥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妲己轻轻叹了口气，他若不想说就算了吧……

“苏苏……”没人看到纣王那颤抖的双唇，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苏苏，”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了，“西伯侯姬昌之子姬发率领十多万人马来讨伐殷商，现在已经到达了牧野。”

妲己以为他不会说的，因为说了，就代表他真的是没办法了……

“那我们的军队呢?”妲己不懂得什么行军打仗，只是问出自己所想。

纣王依着她:“都在各处守卫领土，现召回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似乎有一种压抑着的忧愁。

“德，朝歌不是还有许多百姓和奴隶吗?这凑合起来应该比得上吧!”这真的是妲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纣王的身体明显的一僵，一股浓烈的伤痛从眼底流露，可低着头想事的妲己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她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却不代表他没有!失了军心，还能叫做军队吗?

他是纣王，是世人唾弃的昏君，让那些恨他入骨的百姓去打受人爱戴的西伯侯，不明摆着是去给他姬发送人吗?

“好……”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却还是这么做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妲己依旧被安排在朝歌过着王后的日子，她不知道外面的事，甚至连纣王都很少见上一面。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安……

直到那日，妲己正在寝宫里休息时，忽然听见外面是一片嘈杂声，她忽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急急忙忙除了寝宫，却发现所有宫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四处逃命，辉煌的宫殿已经乱作一团。

妲己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拉住一个近身的宫女:“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都急着逃跑!?”

小宫女急着逃命，本想甩开拉她的手，一见是妲己，脸上瞬间变得恐惧，连忙跪在了地上:“王……王后……”

她是亲眼见过姜王后受炮烙之刑的宫女，对妲己，她的恐惧的深入骨髓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妲己没心情去管那宫女害怕她什么，甚至连问话的语气都变得冷厉。

“回……回王后……”小宫女颤抖着身子，“是……是牧野，前不久大王派去的那些……那些奴隶，在……在到牧野之后全都……全都叛变了……”

妲己忽然想起了那日她提起这个建议时纣王僵硬的身体，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大王现在在哪儿!?”她忽然感到了害怕，害怕他觉着她是故意如此建议的，她想去解释清楚。

“大……大王在鹿台……”

小宫女来不及反应，妲己便不见了身影，那身子一软，这才发觉自己早就惊了一身冷汗。

当妲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鹿台时，只见着纣王软坐在地上，黑袍已经没了最初的亮丽。

“德，我……我不知道那些人会叛变，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敢上前，她害怕面对的是他厌恶的眼神。

纣王依旧低垂着头，双眸因为妲己的话有了一丝色彩，却转瞬即逝。

还好，至少她不是故意想送那近百万百姓奴隶过姬发的，这就够了……

良久，当空气似乎都快要凝结的时候，纣王终于开了口:“你走吧，去找姬发，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的……”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心里有多痛，可他却不得不这样说，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德……”妲己满目不可置信，“我不懂你的意思……”

纣王笑了，那是一种幸福而又回味的笑容，他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是很爱很爱的那种，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的爱着……”

妲己觉得很痛，听见他说爱着别人，她感觉自己似乎连呼吸都很困难。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美，甚至满脸白毛，很是狰狞。”纣王似乎陷入了回忆，这些话，却让妲己越来越吃惊。

“我看见她亲手杀了一个对她不敬的男人，也看见了她那双属于狐狸的眼睛。我该讨厌她的，那么一只凶残的妖，我明明该远离她的，可我却控制不住的爱上她。”

纣王轻轻低下了头:“我是不是很傻，我亲耳听见她说''''姬发，你爱你的天下，我便亲手毁了它''''，她要毁了我的江山，我应该立马杀了她的，可我却默默回了朝歌，我知道，她会自己来到我的身边，我居然还在等她……”

片刻的沉默之后，纣王忽然抬头看着妲己:“你说，我是不是天下最蠢的人……”

妲己紧咬着双唇，忍不住的颤抖着，她似乎感觉胸口难受得厉害。

纣王看着那颤抖的双肩，抑住那想上前搂着她的念头，偏过头去:“走吧，回去找姬发，他是个善良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妲己拼命的摇头，哽咽着，着急的拉住那似乎要离去的背影:“不，不是的!不是姬发，不是他!”

她痛了，是心痛:“因为我而亲手对发妻施以炮烙之刑的人是你不是姬发，因为我而杀了丞相比干的人是你不是姬发，日夜伴我身旁的人是你不是姬发……”

她哭着抱着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德，不是姬发，那个承诺给我满天星星的人不是姬发，那个会傻到驱赶萤火虫替代星星的人也不是姬发，我爱的人叫受德，他是那个驱赶萤火虫的傻子，我爱的是那个傻子……”

她失声痛苦，似乎要将心中的痛全都哭出来，将这些年犯下的悔恨全都哭出来。

“苏苏……”他紧搂着他，似乎怕一松手这一切都只会是幻觉。

“德，让我陪你，生死都陪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去面对天下人的责骂，我怕……”

她的祈求如此小心翼翼，却字字触动他的心。

罢了罢了，生死都在一起了……

一场大火烧遍了整个鹿台，甚至连存活的蝼蚁都找不出一只。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在那场大海中，有一滴晶莹的水滴从妲己的心口跳出，落在了远处一个白衣女子手中。

清离看着手心流动的晶莹的水滴，看了看那鹿台，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她是灵体，生来就懂人情，就是因为太懂，所以面对大火里丧生的两人才没有多大的感触。

“心间泪……”

那似乎隔了千万重山的声音显得那么的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