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总是免不了灾难的,但当毁灭来临时,每个人又是毫无准备般的无能为力。
而江南村面对的毁灭,又是狂风般的势不可挡。
当临仙跑回村子时,已经寂静如荒坟。
临仙惊疑,慌乱,毫无目的地在村中游荡。
他分明看到村中腾起墨龙似的浓烟,红霞般的火光,但到了村中,却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
临仙摇头,那村民又能去向何方。
临仙从未怕过死亡,因为自其出生,便已是毫无价值的行尸走肉。
但他害怕身边人离去,便真的没有能珍惜他的人了,甚至没有能正视他的人了!而这些人,很不碰巧,都在这里,在江南村,在降仙阁。失了降仙阁,便再无临仙!
“降仙阁…降仙阁!”临仙恍然大悟般叫出声来。
刚刚的惨状并非殃及村外围,只是远观而来仿佛遍及全村,细想之下那异状分明是从村中生起!
而村中能让人如此之远能看到火光的建筑,只有降仙阁!
正如那强者所言,来者果然不怀好意。
临仙双目圆瞪,额上崩出条条青筋。悔恨啊,悔恨愚蠢的自己为何不早一点发现,说不定能救很多人的性命!
早已来不及,临仙也不会去关心。
他只在乎降仙阁,在乎妈妈夏碧荷和众姐妹的死活。
他捏紧了手中的玉简,若能用它来交换大家的命,也是值得。
“头儿,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无论怎样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是么?那家伙藏的倒好!偌大的村子翻了个底朝天,除此之外,又有何处可容他躲藏?”
降仙阁在燃烧,火光映在一个黑甲人身上,分外狰狞。
他全身由黑甲包裹,毫无缝隙,甚至连面部都覆以黑色面具。
他的面前,有许多与其装束一致的黑甲人,黑面黑甲,杀气四溢。
那领头的气息最为凝重,身上的黑甲都散发出入骨的冰冷。
“那人被我等击成重伤,恐怕命不久矣,如果他在其中不遁出,也只能化为焦骨,反而省了我们大打出手!”黑甲首领望向身后的降仙阁,饶有兴趣道,“如此强者的临死反噬,能避还是避一避好。”
一人上前进言:“如果此人真不在阁中该怎么办?”
“我们紧随而来,凭着他身上的上,除此处又有何处可躲。况且此时正值收割时节,村外田地几无一物。我也探查过,那里只有个毫无血脉之力的废物罢了!”
进言者慌忙退下,不敢再说什么。但只见首领沉吟半晌,又说道,“罢了,以防万一,再去几人去村外搜索,在几人将村中其他房子都点着。剩下的人,与我留守静观其变。”无人回应,影子般散去了。
“既然这些人没什么用,就和那些村民一样除掉吧。”黒甲首领随手拍在一女的天灵盖上,“劈啪”脆响,连哀嚎惨叫都没发出,直接化为血水!手掌轻摆,血水漂浮成珠,相连化线,钻入掌心化为乌有。
完美清楚,了无痕迹!一村之人,皆死于此法,无有秘技凶术,也无刀砍剑削,卑微的血在强大的力量前都是如此,脆弱不堪。
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真正不暴露己身。哪怕留下些许蛛丝马迹,也无从考察。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作为家族的刽子手,绝不能牵连家族啊…
“东南方…确实是那里,有那个人的气息…居然…居然还在靠近!”黑甲首领一脚踏前,面对东南方兀自狂笑,“垂死之躯,要来与我决生死吗?看来命中注定,祝融氏二长老要命绝于此啊!纵你修炼再深,在绝对的力量前,也要陨落在此!”
他身形一晃,便已在数十米之外。
而他自己却感诧异,他的步法稍一催使,也应有数百米,而此时却像被什么压制,毫无留力也只有区区十米可行。
“你这句话倒是中听啊,绝对的力量面前,蝼蚁只配俯首等死啊。”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惊得首领顿时松力,不敢再有所动作。
以他的感知,哪怕是大陆至强,又如何能如此毫无察觉的近他身!
不详的来者,古怪的压制力,恐怖的危机感…
临仙离降仙阁越来越近,他已能够看见熊熊燃烧的楼阁,火焰像涅槃的凤凰般展翅欲飞,时不时能听到“凤鸣”,那是木头燃烧时的爆鸣声。街道依旧看不见什么活的东西,而不知何时起,身边的房屋也与降仙阁一样,燃起了跳动的火焰。
他如临修罗地狱,却不觉炎热,只有冷汗涔涔。
他不应该听到呼救和哀鸣,在这死亡火海中是不会有人能够发出呼喊的。临仙虽不能感知生死。但他却在心底里浮出一个想法来:无人能活。
自己所亲近的人,都与这些楼阁房屋一样,在火海中成为灰土了。
他在火海包围中听下脚步,烟尘让他呼吸困难,只能不住喘气。
他是抱着希望而来,但越靠近降仙阁一分,他的希望便在火焰中消亡一分,心脏狂跳,像在愤怒狂呼:“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了!”
但他确乎听到有人在呼救,在这狂欢的火海中他能听到,很微弱,但异常真切。
“不是幻觉!”临仙顿时精神一振:无论是谁,都要活下来啊!
我…我马上来救你了!
一点希望可能是能救人的,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临仙走后没多久,一伙黑甲人便从此经过了。
仿佛整个世界在燃烧,临仙在火海中穿梭,只能凭声音辨别方向。
据说,人在一种基本不变的环境中,眼睛辨别事物的能力就十分有限了,在雪地中常有“雪盲”,而临仙此时遭遇的,只能勉强称为“火盲”了吧。
临仙顺着微弱的声响找寻,每以为找到时,发现却什么都没有,满眼的火,满世界的火,爆鸣声时常让他连声音都听不到。
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可能完全素不相识的人,最后也只能无奈承认,自以为孤独成习惯的自己,最害怕的,正是那孤独而已。
火光照亮天空,不知时辰,天空中的皎月也早已为黑眼笼上面纱。
在一深巷内,临仙终于看到了除了自己的第二个活人。
是个女子,灰尘满面下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是降仙阁的女子,前月初到,只是个小丫鬟。
两人不过数面之缘,此时却成了对方的救命稻草。
小丫鬟叫做汪莹,算的上是奇迹生还。
今日阁中姐妹托其出来买些东西,突然杀出一伙黑甲人,将村民屠杀干净。
她慌乱之间逃到巷中,被突发的大火困住。呼救只是本能,她本就没想着能活,却碰上了临仙。
临仙将她扶起,发现她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只是惊魂未定,也是大为惊讶,暗自感叹她的幸运。
火越来越大,临仙撕下袖子掩住汪莹的口鼻,扶将着出了巷。少男少女,相互依靠,要逃出这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