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府里，殷贺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秦音看着他，眼里是一丝得意的神色。在他离开之后，她就起身上前把窗户关了起来。从桌子上拿了一本书，又靠回床边随意的翻着。床头小案上摆放着一只白瓷小碗，碗底残存了一点深褐色的汤药，在昏黄的灯光掩映之下泛着墨玉一般的光泽。

秦音装病的事情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整个府里只秦相一人知道实情，所以这次殷齐来府中探明虚实而碰巧看见柳妈妈去买馄饨，侍书奉药，这些并不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

只是她虽然无病，但是心绞痛之类的症状却是偶尔有之，最近思虑颇多，也导致旧毛病复发，今日又从冠礼宴会上匆忙赶回府里，所以正好发病，喝了一碗药，又正好被殷齐看见。

但这一切总是巧合得让人觉得像是设计好的一般。

不过好在一切都没有被殷齐发现，秦音今日冒充初音，演奏《明华》目的就是要让殷齐起疑心，然后才能让他主动和皇后结盟。

秦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原来不一样，在这般炎热的天气还多穿了两件里衣，又用白纱束胸裹着身子好几圈。临到宴会时喝了一大杯辣椒水，所以声音才会变得比先前沙哑。第一次下山时候师父怕自己贪玩惹出来麻烦就给了自己几张人皮面具，一直没用，这次却也派上了用场。

想来自己这般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为了间接“勾引”殷齐，不是情爱，不是欲望，只是为了保存秦氏。多可笑，曾经最不耻的行为，今时今日却又必须这样做。

今天她揭开面纱的时候，隐约看出了殷齐眼中从震惊到怀疑到期待最后却是失望的侥幸，之所以能读的出来殷齐内心的变化，不过是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罢了。她多么希望今天真的是以自己的真身来见他，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利用。那么将来也就不会有背叛和伤害。

无能为力却又垂死挣扎，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站着不同的立场，如果不是当时彼此就心存利用，也许以他们两家的关系，他们可以成为心心相惜的朋友。

想到这些她再也没有心思好好看书，索性把书一扔，又在香鼎中加了一点檀香，闭目养神起来。

还没过多久，有人轻轻敲门，有规律的三下，然后那人就自己把房门推开，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把床生的人惊醒。

秦音知道，这样做的只有柳妈妈，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现在秦府后府的掌事妈妈，一辈子任劳任怨，却无儿女。十二岁下山回来，柳妈妈先是抱着她一顿痛哭，后来每日必定亲自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五年来没有松懈过一日，尽心尽责。

秦音没有睁眼，这次她连柳妈妈也隐瞒了实情，心里觉得有些愧疚，但现在只能如此。

柳妈妈先是在桌边摆好碗筷饭菜，然后来到她身边，轻轻唤她小姐，将她叫醒。

她原本就没有睡着，所以在柳妈妈叫她时她就慢慢睁开眼睛，瞧见柳妈妈慈祥的面容，给了她一个虚弱但是真实的微笑。

柳妈妈扶她起来吃晚饭，看她精神还算不错，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就是中午的馄饨还没吃啊，再热也不好吃啦，要是想吃她明天再去买之类的。秦音轻轻的回答她，点头的时候有一滴眼泪滑进了碗里，她怕被柳妈妈发现，赶紧吸吸鼻子擦干净眼泪。

柳妈妈看着她吃饭，秦音喝了一碗甜粥又吃了一个金丝花卷，胃口看起来不错，柳妈妈原本就圆润微胖的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心里想着小姐得的病应该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