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相绝
四十四 相绝

“好你个司徒郎,居然为独孤氏的女儿求情?”贺兰如月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愤恨不已。

那黑衣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庞,他揽过气得发抖的贺兰如月,咬着她的东珠耳坠,淡淡道:“潇儿,你莫要生气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蛰伏,不就是为了今日看到他慕容齐兰这样的下场么?”

贺兰如月的神色仿佛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悲伤:“是了,我只要一想到当年是他带兵攻陷了我的部族,亲手杀了我的弟弟塔森,我就恨不得立马想要冲到他面前亲手杀了他!”她瘦弱的肩微,微抽搐,她把头靠在司徒郎的肩膀上,继续说道:“然后我便被他献给了皇帝,一生都要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呆在这里,好在,我遇到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救他的妻女?”贺兰如月想到此处,面色愈发阴冷。

司徒郎推开她,淡淡道:“这些你不需要知道。”

贺兰如月冷笑:“是么?你我布下许多局,甚至不惜暗杀了太子,但是你为何还是不相信我?”贺兰如月声嘶力竭的向他吼道,却不住的流泪。

司徒郎转身抱住哭泣的她,吻在她的脸颊:“潇儿,有些事情早已经过去,我们不要再提起了。”他极力安抚着贺兰如月躁动不安的心绪,缓缓闭上眼睛。

傅凉玉身着凤金色的凤穿牡丹宫装,正坐在千阳宫的偏殿里看天边夕阳渐落,采吉在她身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主子,皇上已经下了诏书了,慕容氏族的处决就在三日后了。”傅凉玉淡然一笑,抚摸着袖口繁华的珊瑚纹饰:“可是总便宜了她慕容昭,真是费了本宫为她准备的纸钱。”她顿一顿,“不过这样也好,这才能让她知道什么是锥心之痛。”

采吉附在她耳边:“主子,这皇上驾崩太过于突然,是不是如妃······”

“本宫也怀疑过,只是没抓到什么把柄罢了,不过慕容氏那里会这么愚蠢,让慕容昭曾经的侍女去刺杀皇帝,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采吉神秘一笑:“不过这次她可真是帮咱们除了心头大患呢,您说是么?”

凉玉看她一眼,“纵然如此,可是只要本宫看到她贺兰如月一天,便会坐立不安,本宫绝不能就此罢休。”

而这些,都与此时的慕容昭无关,她依旧被关在重兵把守的骊园里不能出入,而倧瑞诏书的内容却丝毫无误的传进来。那一字一句仿佛魔音入耳,折磨着她昼夜不能入睡。

不消几日,她已经形容憔悴,逐渐消瘦枯槁下去。侍卫来带走菱悦的时候,她死死的拉着菱悦的手不让她离去,她明白她一旦松手,菱悦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她拉住的,只是一把虚无的空气。

如今的骊园,只有她一人了。她跌坐在朱红的木门前,仿若一颗无依无靠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听得周围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慕容昭呆呆坐在庭前的石阶上,双目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人事都和她再无关系。

明黄的袍角在她眼前闪过 ,那一瞬慕容昭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宜之在倧瑞身侧,喝到:“慕容氏面见圣上,怎么还不跪下!”

倧瑞摆摆手,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宜之,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朕有些话要和慕容氏说。”

宜之面露难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向随行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领着一行人退出门外。

倧瑞缓缓步至她面前,蹲下身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女子,想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却终是停在离她的脸颊还有几寸的地方,倧瑞艰难的叹口气,起身不再看她,“事情已经了结了,你母亲不愿意独活,随你父亲一同去了。”他顿一顿,“朕已经吩咐下去安葬了你父母,你也可以启程了,临走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满意了么?倧瑞?”慕容昭突然这样唤他,即便是从前在王府,她也不曾这样唤他。

她眨眨眼,任青丝划过脸旁,映照在她苍白枯瘦的面颊上:“倧瑞,你是不是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她看着他的眼,突兀的问出这句话。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倧瑞看她如此,眼中却是深深地惊恐。

慕容昭的神色突然变得凄厉,眼泪大颗大颗从她脸颊滑落,她倏然起身:“你从来都不懂,也从来都不明白,你得不到的东西,你便要毁掉,仅仅因为我骗了你,你就要杀了我慕容氏全族来泄恨,是么?”

“那是你们慕容氏咎由自取,与朕何干?”倧瑞听得她如此说,已经是怒极。

慕容昭只惨然一笑:“是啊,与你何干?你心中难道真的相信这就是我慕容家所作所为么?不,你心中比谁都明白,这是除去慕容一族的好时机,你不愿意像先皇一样受人控制,便默许了这一切,连消带打,助你登上皇位。倧瑞,你可真是好计谋。”

“你胡说!”倧瑞一把扯住慕容昭的衣领,怒喝道。

慕容昭冷笑:“你现在是皇帝,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心里就不会有一点愧疚么?”她不能自主,眼中含了泪,“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毁掉,你若是恨我至极,杀了我便是了,可是为何你偏偏这么残忍,毁掉我所有的一切后却让我独自活在这个世上倧瑞,你还有心么?”她暮地逼近他,似是疯魔般乞求他:“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呀!”

倧瑞奋力抽开手,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你疯了。”

慕容昭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把匕首,直直向倧瑞刺去,倧瑞大惊失色,却只见那银闪闪的刀刃在离自己咽喉不到几寸的地方突然停下,他这才发现,一支箭羽正中慕容昭胸口,慕容昭抽搐几下,一丝鲜血从唇角流下,她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此生最大的错,便是遇见你。”

倧瑞面上是慕容昭温热的鲜血,他颤抖着抚上慕容昭的脸颊,惊惶道:“来人!传太医!”

倧瑞的面容变得渐渐模糊,在她倒下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往事不断浮现,仿佛还是往日时候,她还是即将出嫁的慕容家大小姐,整日和宫里的嬷嬷们礼仪,倧琪总会找个由头带她出来,两人在郊外的河堤旁一直坐到夕阳西下,直到有人来寻他们时,才依依不舍的分开。那是少年最好的时光了,母亲总会在父亲训斥她的时候把她护在身后,父亲看着母亲的脸色,只好悻悻作罢,只罚她抄写诗经。无聊的时候,她便会和妹妹在庭院里放纸鸢。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父亲母亲,在奈何桥上等等女儿,女儿这就来陪你们。

她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仿佛被人抱着,不知道去向何处,只能听见周围有人呼喊,有凌乱的脚步声。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