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唎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悉吉利埵·伊蒙阿唎耶。……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南无·那啰谨墀。醯唎……摩诃皤哆沙……萨婆阿他·豆输朋。阿逝孕。萨婆萨哆·……摩婆伽。摩罚特豆……”

这篇大悲咒经文他已经不知道念了第几遍了。大悲咒是他们入门时必须背诵的一篇佛经，没有理由，就是要记得。并且每个来这里反省的弟子都要先将“大悲咒”诵读上一百遍。然后才可以反思自己，修行自己。即便很多人都不明白这经文的内容和意思。但千年来，还是没人去打破，去问。

他们不是僧人，却要念经，就好像大悲宗不是寺庙，却有这样一个名字。很奇怪，却又不是很奇怪。就像你看到了一只紫色的老虎，然后有人说他看到了绿色的狮子一样。没什么奇怪了。

“唉……”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太阳，余晖洒落在平静的潭水上，反射起片片金色光芒。虽然美丽，但唐雎提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只是心想着:倒霉都快倒的我发霉了。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耳朵还那么灵，心眼还挺小，二十年啊，我可怎么过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草木树丛摩擦晃动的声音。伴随着轻悄悄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这里。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靠，不是吧，心里想着他也能知道！！”唐雎提下意识的心头一惊，想到了那个挂着山羊胡的师父。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一鲲也是人，还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知道别人心里想的事情。况且，这轻柔绵绵的脚步，也不像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

“厥耶谷乃是面壁思过的处所，向来少有人会靠近这里。”唐雎提心思电转，想到“莫非是哪位师姐妹，或是哪个小辈犯了错，被罚来这里？”

一边想着，他脑海里已经快速将熟识的女辈同门扫过一遍，又觉得这些人都是遵规守纪之人，不太可能。那会是谁？

正疑惑时，脚步声愈近，不一会儿，那人已经转过两道草木屏障，进到了谷里。

“唐前辈在吗？”一个身影随着声音出现在唐雎提视野里。见到这人，他不禁一愣。“怎么是你？”

温婉俏丽，腰系长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珞顔。

“我……嗯，”陈珞顔眼睛飘忽，支唔着答到:“我是来看看唐前辈的。”

“看我？”唐雎提露出戏谑的目光，盯着陈珞顔，笑到:“我活了这么些年，你这小女娃娃想骗我，还差点儿。”

“珞顔没有骗您啊。”陈珞顔走近了些，说道。“这大悲宗里我也只和您熟，当然要来看看您了。”

“还嘴硬。”唐雎提低头看着水面，调笑到“我看你是来问安然的故事的吧。”

“我……”被他一句话戳破心思。陈珞顔不由得脸上泛起羞红。欲要离去，却又不甘。只好躲避着唐雎提的眼睛，双手揉搓着衣摆。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不是去了西面？”唐雎提问道。

“嗯。”陈珞顔有些讶异。“您怎么知道？”

“那是他和她常去的地方，”说着，唐雎提叹了口气，“他还是忘记不了她。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陈珞顔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女人。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

“嘿，丫头，你吃她的醋了？”唐雎提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我？”陈珞顔顿时面颊绯红，“才没有，我没有……”

“嘿嘿。”看着陈珞顔娇羞的模样。唐雎提嘿笑两声，道:“罢了，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陈珞顔闻听大喜，但紧接着便觉得反应有些不当，忙收敛情绪，头扎的更低。小脸更红了。

“你瞅瞅你，急啥。”唐雎提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谷口有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他们见我是个女孩儿，还是客人，便没有阻拦，只是叮嘱小心些。”陈珞顔没有隐瞒，全说了出来。

“嘿，这两个臭小子。”唐雎提听完不由瞪起了虎眼。“看见漂亮女孩儿就没了原则，真该让我紧紧他们的皮。”

陈珞顔听着，掩面偷笑，没有搭茬。

“好了，你也别笑了。”唐雎提依然端坐在石矶上，没有动弹，道:“你想问什么？说吧。”

“这个……”陈珞顔满心都是疑问。可猛的要说出些什么，还真不知从何谈起。想了想，便说到:“那便从兰儿姑娘说起吧。”

“就知道你得问这个。”唐雎提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兰儿是十年前安然带来的。据他说，是他途径青州时，在两只妖兽口中救下来的孤儿。那年她才七岁。安然说，他觉得这妮子天赋不错，便带来了大悲宗。也亏得师父那日出奇，竟就一眼看中了这丫头。至于收徒，那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那起名字一事情，又是怎样？”陈珞顔问道。

“嗨。谁懂你们女孩儿的心思。”唐雎提说到，“安然说他与这丫头投缘，便也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她。这丫头也和安然十分亲近。那天，我们两人打趣。不知怎么最后就说到了兰儿这妮子身上。”

“安然觉得女孩子总归还是该有个名字。便问我。我一个粗人，哪里会起名字。便随口说了句，‘我觉得这兰花就挺漂亮的，叫个兰花也不错。’”唐雎提略显好笑的说到“谁知安然竟认真起来，说什么君子啊，兰花什么的。总之就是很中意这个提议。最后便定了兰儿这个名字。”

“兰儿姑娘以前没有名字吗？”陈珞顔奇怪道。

“也许没有吧。”唐雎提摇了摇头。“凡俗世界其实有很多苦难，有些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名字并不稀奇。反正丫头倒是很喜欢安然给她起的名字，谁不叫她兰儿还不行了。”

“是这样。”陈珞顔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有一点可怜兰儿。孤儿，总归还是苦难的。

“你不用可怜她。”唐雎提似乎是看出了陈珞顔心里所想，说到“她毕竟还是幸运的。凡俗间的可怜人，何止百万。你还小，没必要如此。”

“嗯。”陈珞顔看着渐渐黑暗下来的天，不由想到了万里之遥的云瑞谷。想到了那里的十万大山，更主要的是十万大山里的那一夜。

那个叫做白玑璇的女人。

“那……白玑璇呢？”

“你还是问了……”唐雎提没有立刻回答，双眸收了精锐之色，忽的露出些许沧桑。他看着无边的夜空，嘴角慢慢挑起，不知是可惜，还是无奈。

“纤云巧弄，飞星传恨，银汉迢迢玉度……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又何止三言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