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节 活着就好
第一百二十二节 活着就好

我愣了,却没有挣脱,就这么感受着他手心的热度,至少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真的未死,只要还活着,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冷亦寒似有所觉,赶紧松开手,温润的面容更加红润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真的,活着就好。”夕阳西斜,屋中一半残红一半黑,而那张俏丽的小脸恰好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不知为何她的声音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

冷亦寒突然愣住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望向窗外,复杂的情绪却让声音越来越轻:“自小我就以为自己活着便是错的,活了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去死才更有意义,可却不知道原来还有人会在乎,哪怕是这么一点点,也甘之如饴,舞儿,我很庆幸自己没死,不然我永远也感受不到这得来不易的在乎。”

我稳了稳情绪,神色也恢复了往常:“冷亦寒,若是你父皇原谅了你,你愿意回去么?”

“他?”话锋一转他突然又变回了往日的疏离,“既然已逃出来了,我便不会再回去,舞儿,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么?”

逃出来的么?对于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居然要用逃的,还真是够讽刺的,我竟不知再如何开口劝他,默默地喝了口茶,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我能理解你,亦寒,你知道吗?舞儿和凌家兄弟都看得出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云霄当初是想拉拢你,便让我出面保护,只可惜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根本不忍心跟你提条件,可我却并没想过救你的人容易,救你的心太难,就像你现在一样,逃得出那座冰冷麻木的宫殿,却又如何能逃出自己的心?解放身体很容易,可要解开心里的结才是解脱。“

“解铃还须系铃人么?”他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可能么?我只是个灾星,克死母妃,自己也万劫不复……”还是那样清雅的面容,淡然的眼中闪着微光,他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走到他背后,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昨天,有人跟我深谈到半夜,他告诉我原来失去过后才会懂得珍惜,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伤害了十八年的儿子,已经再也听不到他说一声对不起了,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若是能让他儿子回来,他愿付出一切,你愿意帮助他么?”

”你没骗我么?“冷亦寒双手扶着墙壁,似有些站不稳。

“舞儿何时骗过你?”我微微一笑,“亦寒,或许你恨他,或许这一切都太晚了,但是若你能再见他一次,或许真的能解脱自己的心,你愿信我一次么?”我说的诚恳,也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冷亦寒转过身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只是面对我已经没有了那份让人不适的疏离,他淡淡道:“亦寒的命是舞儿救的,相信舞儿的安排便是最好的,是么?”

十八年的仇恨,居然就这样轻易的交给了我,对于这样一个疏离的人儿,到底是给予了我多大的信任,可若是事情搞砸了,恐怕他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原谅对方了,真是好大的压力呀。

冷亦寒似看穿了我的心事,微微一笑:“傻瓜,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永远感谢你的。”

我点了点头,轻唤道:“七杀,去吧!”

“是,主子!”七杀心领神会的走了。

巴斯图突然现身,跪在地上征询道:“主子可是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一切交给上天吧!”冷亦寒闭上眼睛,试图遮住眼神中的慌乱。

有时候,人未必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可一旦看清楚了,或许也为时已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补救,那些遗憾会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也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无法将它永远根除。

当冷越站在朗月客栈门前的时候,平静而威严的面容竟有一丝动容,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只要人没事,他什么都可以放的下,更何况这件事根本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门被推开,冷亦寒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抖,茶杯掉在桌子上,一声碰撞的响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突兀的响起,却根本没有人顾得上理会。

冷越快步走到跟前,却眼睁睁的看着对面淡漠而疏离的眸子愣是顿住了脚步,他伸出手摸了摸冷亦寒的脸,眼中终于忍不住蓄满泪水,难以置信道:“我,我从未想过,你还活着……真好,亦寒,真好……”

“是么?让你失望了。”冷亦寒那样平静地看着他,情绪没有一丝波动。

冷越的手僵在半空,泪顺着两腮落下:“对不起,亦寒,父皇不该将你母妃的死归咎在你身上,一切罪孽已经无法挽回,你随父皇回宫,从今以后,父皇会尽最大努力弥补你。”

冷亦寒走到窗边,声音有些讽刺道:“五岁的时候,我被送到别院,一个人,一个影卫,甚至连丫鬟都没有,有时夜晚就会做梦,梦到父皇来,跟我说这些话,可醒来却还是自己一个人,我告诉自己不要紧,我还小,可以等,一定能等到父皇回心转意。”

“十岁的时候,皇奶奶病重,我被接回皇宫,有幸见到父皇,当父皇主动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激动的,虽然没有听到想听的话,但是我始终觉得父皇是爱我的,只是因为我克死了母妃,我本就是罪有应得,父皇没有错,错的是我。于是,我经常主动去讨好父皇,可遭到的总是嫌弃,而我却从未放弃,只要父皇喜欢,我都会去做,我希望能够弥补父皇心中的伤,希望有一天你能像个父亲一样可以心平气和的跟我说两句话,摸摸我的头。可我根本等不到,父皇的嫌弃,冷亦晏的冷言冷语,让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徒劳,十五岁那年我终于跟巴斯图说,我想离开,真的,太压抑了,可谈何容易?连自己的家都无法容身,就算能出去又如何找到容身之所呢?何况父皇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会放我离开,为的只是皇家的面子。终于又熬了三年,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顾全皇室的名声,不能放我走便杀了我,父皇的计策我一早就知道,可我却并未拆穿,还积极配合,为的就是找机会逃走,虽然这很危险,但我宁愿死也不想再回去了,若是能就这样死了,去跟母妃团聚,也许对大家都是件好事……可万万没想到舞儿的出现,将这一切都改写了。“平静的声音没有起伏,听在冷越耳中却像刀子般直刺心窝,疼得几乎想要晕厥,脚下一软,竟差点摔倒。

冷亦寒转身,扶他坐在桌前,继续道:“谢谢你今天能来说这些,舞儿说的对,今日见上一面,才是对心灵真正的解脱,亦寒很感谢你的谅解,从今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冷越老泪纵横,哽咽道:“我是太爱你母妃了,不能接受她的离开,便全都怪罪于你,我觉得这样自己的心里会好受些,却不知这样既伤害了她,更伤害了你,是我太自私了,亦寒,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不回来没关系,闯荡闯荡也是件好事,你憋屈了那么久,应该释放一下自己了,只是你要记住,天高海阔也好,浪迹天涯也罢,霜棱国的那个家永远为你敞开,希望父皇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说完,冷越放下一沓银票,转身离开。

那个骄傲霸气的帝王,如今似乎苍老了许多,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口,像个普通的老父亲一般,让人心疼。他走得很慢,却始终没有听到那句他想听的话,也许这便是当初冷亦寒的心情,一切都是报应,现在的自己正是在承受着曾经那孩子在承受的事情。

门终于被关好,冷亦寒似松了口气一般,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抱住,微微颤抖的身体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痛,原来在伤害冷越的同时,他也在伤害自己,仇恨本就是一柄双刃剑,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义无反顾的恨着,到头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没事了,既然决定了,就好好活着吧。”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冷亦寒尴尬地松开了我,淡漠的眼睛竟有些发红,他双手搓动着茶杯,不安地问道:“舞儿,我是不是做错了?”连他都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在自己的心里,份量越来越重了。

“没有,你开心就好。”我轻声安慰。

“开心么?”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这事来的太突然了,你需要去消化一下,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无论你躲到哪里,你们的关系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落叶归根,早晚有一天,你还是想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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