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时只记入山深,神宫云隐不知处7
第二章 当时只记入山深,神宫云隐不知处7

依着床沿坐好,凰膝盖处的白裙下隐有血迹漫开。祝融看到,开启神镜查看,发现一个不大的伤口,可能是她摔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并无大碍。他隔空反掌轻轻抹过,血迹消失,伤口处一阵细微的痒,随即愈合。

凰站起身,跳了两跳,开心地冲着祝融道谢:“谢谢你啊,祝融。”

祝融却又摆出一副冷面:“共工说得对,你不该冲上来的。”凰重新坐回去,低着头不说话。

祝融蹲下身,握住凰的双手,难得的露出温柔神色:“刚才的事不怪你,也不怪共工。是我自己放不下,还把痛苦发泄到你们身上,归根结底,你跟共工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该这么对你们。对不起。”

凰听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我们也有错。共工跟我说过你的事,我也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不喜欢过生辰。也许是我们操之过急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可是祝融,你不能一直这样困住自己。”

祝融闻言若有所思,放开凰的手,起身背对她,淡淡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把自己困住了。我的出生带来了母亲的死亡。神界处死了父神,我却接受神号,成为了神族的一员。我曾经想恨一些人,可最后发现,最该恨的,其实是我自己。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困在执念里,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对得起父神和母亲。”

他竭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颀长背影陇上一层阴霾,敞开的大门灌进徐徐清风,他一身火红长袍如一滴烛泪落在风中。凰很想安慰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走到他面前,紧紧环抱住他,用手轻拍他僵直的脊背,一字一句地道:“祝融,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祝融想要给予她回应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凰儿。”他的声音在凰头顶响起,第一次让人觉得亲近如同兄长:“你是个好姑娘。但你不明白,这世间并非只有对错,还有值得与不值得。若是值得,即使是错的也甘之如饴,若是不值得,既便是对的也苦不堪言。”

凰把脸埋在祝融怀里,眼睛酸得发疼:“可你这么活着,看着的人会很心疼的。”

祝融低低一笑,目及远方:“傻凰儿,心疼什么呢?这样活着就是我的值得啊。”

祝融变了。对外虽然还是少言寡语,不爱与人打交道。但与凰和共工在一起时,笑容多了不少,五行殿也渐渐热闹起来。

最近,祝融对她修习神术的事颇为上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他建议凰可以先从基础开始。何谓基础,自然要先从脱离凡体开始。

祝融说,凡人修习仙术的前提便是清心辟谷。由此可知,人若想脱离凡胎,这一步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在祝融的监督下,凰最近开始不吃不喝,认真按照祝融教她的办法修炼辟谷之术。不过,人家辟谷都讲究循序渐进,她倒好,急于求成,从初时便不进一滴水一粒米。这可急坏了一旁看着的共工。这不,他又想办法弄来一盘红烧肉。端着它在凰门外不停地砸门。

“小凰儿,你这么急进是不行的。哪能说不吃就一口都不沾的。还是吃两口吧,再这么下去你真该扛不住了。”

门内没有回应。

“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拆了啊。”虽然心疼自家的门,可想到凰愈发消瘦的小脸,共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门终于打开,凰有气无力的扒着门沿斜他:“你别来诱惑我,我好不容易坚持这么长时间,不能半途而废。”

共工赶快把她扶到床上躺下,看着她蜡黄的面色,赌气道:“哎呀,废就废了,大不了咱不练了,你要为神,我再帮你想办法,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等你想出办法来再说吧。”语罢,凰扭头直接睡了过去。共工嘴张了张,话还没出口,发现她已梦会周公,无奈放下手里的红烧肉,将手搭在她额头上,心想,还是先帮她恢复精气吧。

正欲施法,突听耳边有女声怒问:“共工何在?”是由大殿而来的传音术,听声音像是朱雀。她这人出了名的难相处,还是别得罪的好。于是,共工替凰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出去关好门,一个闪身到了大殿。

朱雀正坐在祝融的位置上,弯刀立在脚下,脸上隐有怒气。共工恐怕来者不善,不敢怠慢,恭敬地半跪行礼:“拜见神君。”

朱雀高傲的撇开眼睛,并不看他,语气不善:“可不敢受水神的礼。”共工不知自己何处惹到她,也不敢多问,先请罪道:“小神知罪。”

“水神何罪之有?”朱雀明知故问,明摆着有意为难。

“这……因为小神姗姗来迟?”共工深深一揖,希望这个回答能让她满意。

哪知朱雀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在给本君装傻。那霓虹君分明警告过你,不要再把凡间俗物带上神宫,可你居然把本君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真当本君不会罚你是吗?”

共工这才想起,那日祝融送凰去紫晶神殿回来后确实向自己转达过朱雀的警告,只是后来发生一连串事情,他也把这事给忘得差不多了,万没想到竟还召了这位大神亲自上门来问罪

“小神知罪。”认错的态度要够诚恳,才不至于让人家再借题发挥。共工深谙此理,头俯得要多低有多低。只是,该有的辩解还是要的:“可是神君,帝尊曾交代小神要好好照顾凰儿姑娘。姑娘乃凡人,若不食五谷,实在是……”

“上神好大的本事,现在都敢拿帝尊来压本君了。”朱雀冷笑,目光锐利恨不得剖开共工:“她既夸下海口说要为神,避食五谷不是应该的吗,不吃这些俗物,也当活的好好的才是, 何需上神操心。”

这话说白了就是,人家既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要为神,那是死是活都是她活该,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至此共工才算看明白,朱雀这是实打实地要找个理由刁难他,就是不知她看不顺眼的是自己还是凰儿,若是自己还好办,若是凰儿,就实在不妙了。

“小神不敢。”把身子又伏低些,共工再不敢多说话。

神宫的人都知道,四位主神里,帝尊最宠爱的便是这位朱雀神君。之所以用“宠爱”这样的词,是因为帝尊对朱雀几乎放任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不管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帝尊几乎都不闻不问,任她胡闹,连训斥都未有过。有一段时间,神宫中传闻帝尊与朱雀关系匪浅,众说纷纭。帝尊知晓此事,只说了一句“雀乃凤鸟所遗臂膀,本尊自当倚重。”便堵了大家的嘴。

连凤鸟神尊都被搬出来当挡箭牌,可见帝尊有多“宠爱”这位神君。现在整个神宫没人敢去招惹她,免得自己受苦。

可惜共工这次被她盯上,去冰牢走一趟是免不掉的了,还不如主动领罚。

“小神自请去冰牢面壁。”

朱雀却并未满意,挑眉问道:“水神为何要受罚?”

“小神未遵神君吩咐,私带凡间俗物,污了神宫圣气,自是该领罚的。”共工答得滴水不漏,怕又被她揪住错处。却没想朱雀态度突变,轻笑上前扶起他,道:“你是有罪,不过,归根结底,此事是因那个凡人而起,该罚,可不是罚你,是罚她。”

事情开始往最糟的方向发展,共工暗道一声不好,重新跪下连连告饶:“求神君高抬贵手放过姑娘,姑娘只是凡人,受不住冰牢之苦的。”

朱雀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脚下的共工,充耳不闻地抬手于虚空中抓住某个无形之物,手腕翻转做抛掷状,掌心红光一闪。同时间,后殿上空掠过光影,刹那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朱雀脸上悄然露出畅快笑意:“行了,此事本君便不再追究了。只不过,以后别再让本君发现你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就不只是冰牢面壁这么简单了。”说完扬长而去。

血红长袍与水蓝长袍轻擦而过,共工保持着跪姿僵在原地。在朱雀迈出殿门的同时,他的背影颓然倒下,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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