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外，某个不知名的空间，无日无月，一如三界未开之时，四下均被混沌笼罩。而在这混沌最深处……

“你要我必要时出手救的就是他？”说话的男子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指尖跳动的细弱火苗，话语间蛮是不在乎的味道，一抹好奇被他很好的掩藏。

“是。”右边的华衣女子轻声说道，“大哥，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呵呵，”男子好象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稍稍抬头，银发散落，看不清他的眼睛，唯一可见的就是他嘴角微微勾勒的弧度，“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吧？！高傲如你，居然为了这个人叫我一声大哥？！哈哈！！！”男子说着便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是这样的张狂，狂得让人无力。

“这么多年，你宁肯叫那个小子为兄也不愿认我，如今，你居然为了一个人而来求我，叫我一声大哥？恩？我真是好奇啊，他有何能耐叫你肯为他向我低头。”你又什么把握认定我肯定会答应你。

华衣女子似乎早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只是继续用不急不缓的声音道：“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一定？”你既这么笃定，我就偏不答应。

“大哥，其实你早就知道一切了不是么？你真的忍心……”这次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了，“我的好妹妹，你不是就因为恨我无心才不愿与我来往吗？我既无心，那又何来的不忍心？！”

“大哥，……”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银发男子振衣而起，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神情似笑非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我满意，我就出手。”

“什么？”

“为什么来找我？”而不去找他。

“因为我知道你的能耐。”如果真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他，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定定地望着她半晌，男子忽然纵声大笑，这无边的混沌似被他的笑声震动，一阵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开去。那女子只是静静的看着，竟也不阻止。

良久，笑声方歇，银发男子转身望向混沌深处，唇边一抹笑容邪气得令人不敢正视，“好，这个忙，我帮了。”

“谢谢大哥。”女子的眸中闪过由衷的喜意。

“谢我？”男子微微侧首，紫眸中兴味乍闪即逝，“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只答应救他，没答应过不毁他。说不定，最后他就是死在我手上的！”看到女子刹那的怔色，他更是长声大笑，跟着转瞬没了影子。

女子轻轻叹了一声，望着地上火苗落下的地方——那一片无望的虚无，一抹忧色掠过她的眸。“……我是不是……错了……”

不知从何时起，天空中布满了阴云，密密层层，透不过一丝阳光，阴霾得让人心头也不舒服起来。

“杨戬大哥，这些云彩好象有些不对劲儿啊。”哪吒起初并没有在意，但当阴云越聚越多，他也终于发现事情似乎是不对头。

“是有些不对。”杨戬若有意似无意地扫了远处一眼，微微垂下眸，淡淡道：“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前方不远，就是一个小镇。依稀看得出昔日的繁华，此时却只剩了萧条。街上干净得诡异，一个人影也不见。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屋内漆黑一片，也不知有无人在。

刚一踏入小镇，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顿时熏得杨戬眉头一皱，就连从下山来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哪吒此时也敛去了笑容，火尖枪紧握在手，“好浓的血味。”哪吒强抑内心的愤怒，这样浓重几乎凝而不散的血腥气息要杀多少人？！

杨戬瞥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变了个人的哪吒，“从气息上判断，应是毕戍干的。它应该还没跑远，现在追，还来得及。”

“毕戍？”哪吒一愣，“杨戬大哥，那是什么？”怎么他从来没听说过。

“毕戍是上古异兽，生自修罗界，双头人身，喜在阴天和黑夜出没，以血为食，无血不欢。被它吸食过血的生物均会被它牙齿携带的毒素化为血粉。”杨戬慢慢说道，“不过这种异兽传说在那次浩劫中已经灭绝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碰到。”

“原来是这样。”那这满天的阴云也就有了解释，肯定是那毕戍弄出来的了。他所遇到的凶兽从没有能控制天气的，如果不是天赋技能的话，那这毕戍的法力也未免太高了点儿了。哪吒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有了一点儿好奇，“杨戬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杨戬似乎怔了一下，怎么知道的？明明没有与毕戍打过交道，也没有听说过，为什么他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忘了。”

哪吒这时也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急忙转移话题道：“杨戬大哥，我们快去追那毕戍吧。它杀害了这许多无辜的人，可不能让它给跑了。”说着，已架起风火轮。

“走吧。”杨戬自是看出哪吒是在转移话题，也就不再去想。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疑问太多了。

杨戬和哪吒转瞬已追出了百余里，别说毕戍了，连个稍微大一点儿的动物都没看见。哪吒不禁有点儿急了，“杨戬大哥，那家伙不会已经跑了吧？”他们可不知道毕戍到底是什么时候吃的人，万一它现在早逃之夭夭了，却叫他们去哪逮它？！

“放心，它跑不了。”杨戬倒是气定神闲，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哪吒奇怪地望着他，不明白杨戬的把握从何而来。

“你看看天就知道了。”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黑如墨汁，大有狂风暴雨忽之欲来的架势。见哪吒还是不明白天气好坏跟抓毕戍有什么关系，杨戬笑了，“还不明白吗？已经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动手了。”

“啊？谁啊？”

杨戬抬手用扇子敲了哪吒一下，“毕戍最是畏水，偏偏又没挑好下口的地方，这里离东海可是不远了。”而龙族，可是最擅长兴云布雨的种族。尤其以龙族的骄傲，又怎么会允许小小毕戍在他们家门口挑衅呢。

哪吒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就听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龙吟，隐隐还有风雷之声夹杂其中。“杨戬大哥……”哪吒一脸兴奋，伸长脖子想看清前面的情况，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是何样的一场大战。瞧着哪吒跃跃欲试的模样，杨戬轻轻一笑，“去吧。不过别插手，小心那条龙回头反咬你一口。”“咬我？”哪吒一愣，旋即信心满满的拍着胸口道，“不会的。”正和毕戍打着的十有八九是四公主，看到他把杨戬大哥带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咬他。

杨戬一看就知他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里，摇头不言。心道哪吒年纪毕竟太小，又怎知这样棋逢对手的战斗千金难求，若被人破坏最是令当事者恼火，涵养差一点儿的当场翻脸也不是没可能啊。想当年……杨戬忽然怔住了。

哪吒却没注意到杨戬眼中瞬间掠过的迷茫，他的心神已经全部被前方的战斗给勾走了。飞了一小段，发现杨戬没跟来，忙又掉转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杨戬的衣袖就往战场的方向飞去。口中还道这样的战斗错过了肯定会遗憾一辈子。

杨戬收回心神，见此不由得摇头苦笑。哪吒这般急噪的性子，当他的师父，可不容易啊。稍稍感慨了一下，杨戬轻轻抽回衣袖，略往后退了一点儿，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墨扇。

只是这片刻，两人已接近那处战场。

龙吟之声越发清晰，隐隐的还可闻见几声狼啸。

这处的天空已经被战斗波及，阴云扭曲成了巨大的旋涡，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地面上飞沙走石，犹如狂风过境，透过沙尘隐约显露的土地上寸草未留，又像是有人仔细的衡量计算过，方圆百里的土地就如被人用刀子狠狠刮去了一丈余，深深下陷进去。

沙尘将战斗情况完美的掩藏，再加上此时天色阴沉，伸手不见五指，虽已到了战场边缘，哪吒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从隐约传出的咆哮声中判断情况。哪吒惟恐里头的龙吃亏，着急的想上前帮忙，却被人拉住。

“杨戬大哥……”哪吒回头，却见杨戬冲他摇摇头，又望向地面。哪吒有再多的不解也只能咽回肚子里。毕竟杨戬是不会害他的，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杨戬当然是有道理的。

以哪吒此时的修为，太近前只会被殃及。何况还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隐在暗处。

就在这当儿，战斗似乎是更加激烈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却可从越加狂躁的暴风中判断一二，哪吒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脖子伸得老长。

“嗷————”一声龙吟蓦地响起，龙吟中的痛苦之意令哪吒心一突，第一个念头就是：四公主受伤了？！“杨戬大哥……”哪吒扭头去看杨戬。他都快急死了，杨戬大哥怎么还这般悠闲？“别急，马上就有人出手了。”杨戬墨扇轻摇，毫不担心那条龙。“谁？”哪吒一呆。杨戬剑眉轻挑，也不说话，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回头。

哪吒急忙转身，正好看到一条龙冲上云霄，阴云似乎承受不住神龙的冲势，瞬间破碎成无数片。万道金光毫无预兆地洒落下来，地上的烟尘遇到这阳光就如积雪一般消融无形。而烟尘消散后，掩藏在它身后的毕戍也终于显露了模样。

正如杨戬描绘的，双头人身，两丈高的身躯上有数条爪痕鲜血淋漓，显然刚才不止是神龙受了伤。它的手臂上生着的是狼一般尖利的利爪，而他的头，也不是人的面貌，而是狼头。此刻它正仰首冲着天上盘旋的神龙不住啸叫，是得意，是兴奋，也是挑衅。

神龙刚才吃了亏，面对毕戍的挑衅，虽然愤怒，却不敢再冒然下去，只是在天空不断盘旋，龙眼怒睁，狠狠盯着它，似乎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但是，这些都不是令哪吒呆住的原因。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条与毕戍苦战的神龙居然是纯黑色的！！如果他没记错，东海龙王是青色神龙，而四公主的真身是红色的！那么这家伙是谁？！而且……看着居然……有些眼熟？！

“吼————”一声饱含痛苦的狼啸猛然令哪吒惊醒过来，定睛看去，只见战场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人，和毕戍纠缠在一起，竟然只凭借一双肉拳将毕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哀哀叫。几次想抢回上风，却只遭来一顿更猛烈的打击。几次之后，毕戍也学乖了，狼眼骨碌碌转，心知自己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人的对手，趁其不备，转身就跑。

那人见状倒是笑了，“小家伙，犯到我手里，你还想跑？”抖手亮出一个橙黄色的口袋，随手抛起。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从身后传来，毕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狼脸瞬间就变了颜色，嘶声道：“是你……是你……居然是你！！你怎么可能……”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口袋吸了进去。

那人伸手一招，系好袋口恢复扁平形状的口袋落在手上。那人提起口袋轻轻晃了晃，又拍了拍，满意的笑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他的唇边逸出，“……连你都能活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抬眼望向天上盘旋的神龙，深深望进它血红的眼里，双手环胸，姿态说不出的悠闲。“你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他低下头，仔细的修整自己的指甲，话里的杀气呼之欲出，“要我亲自动手？”

神龙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惊恐，“我是龙族，你不能伤我！！”

男子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小朋友，你说错了。这世上，尚没有我不能的事。何况，你是魔龙，不属于龙族。别说伤你，我就是杀了你，龙族也不会为你出头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哎，看来你是不打算听话了，还得我亲自动手啊。何必呢。”

神龙不安地在天际盘旋，似乎想走，又没把握能躲得过他那个明显是上好法宝的口袋。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立于虚空的两个人，龙眼中掠过一道喜色，直直地冲了过去。“哪吒——救我！！”

“嘿，今天你找谁救你都没有用。”那人嘿然一笑，他早就发现这处除了他还有两个人，但他们一直没出手，他也就没在意。但这魔龙居然认识那两个修士，那就容不得他不在乎了。能让这魔龙开口求救的人，法力绝不会低。是以他口上虽说得轻巧，却还是装作不经意回头扫了一眼。

见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和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子，他也就放心的又转过头去。不过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猛地又扭头看去，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杨小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