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阵一破，沉香等人没有片刻迟疑，齐齐向来路冲去。

记忆中杨戬所在的位置除了一堆碎石和一片金锁外，连衣角也无，他们最想见的那个人已然是不知去向。

恐慌和不安如一片浓厚的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难道，竟是连补偿的机会也失去了吗？沉香紧紧地攥着金锁，沉声道：“舅舅身上有伤，必定走不远。兴许是被路过的人救走了。大家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舅舅。”

除了百花和刘彦昌，其余人皆重重点头，径自选了个方向，找人去了。

小玉扶着三圣母，望着沉香不住流血的左眼，有些担忧道：“沉香，你的眼睛……”沉香摇头，“我没事，小玉，我们去找舅舅。”小玉正想答话，就听不远处传来龙八的声音，“沉香、小玉、哪吒、四姐，你们快来啊，找到真君了！”

舅舅！

沉香精神一震，片刻也等不及，当下身化流光朝声音来出飚射而去。

桃花瓣落了满地，纷扬的落英将整片桃林渲染成了粉红色。悠扬的花瓣间，隐约可见一长袍男子负手而站，微仰着首凝视苍穹，浑身无半点气势流露，仿佛一个普通的凡人，对周围全神戒备盯着他的哪吒龙八等人恍若未觉。

“舅舅！”小玉失声叫道，眼眶已湿润了。

略微卷曲的淡金长发，苍白的面容，削瘦的身形，那带着安详笑意沉睡在桃花雨中的男子不是杨戬是谁？！

“真君！”“二哥！”龙四和三圣母也赶到了，看到杨戬不顾一切就想冲过去，却被沉香拉住。“等等！”慢慢走到哪吒等人身边，低声问道，“他是谁？”这个男人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我也不清楚，听到八太子的喊声我才赶过来的。”哪吒摇头。一边的龙八接口道：“我找到真君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还不让我靠近，我过去了几次都被他用巧劲震了回来。”

沉香微拧了眉，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刘沉香，在此谢过阁下对我舅舅施以援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在下来日必登门道谢。”看不透这神秘人的身份，又心疑是他救了舅舅，沉香也不敢托大，当下以礼相待，一口一个“阁下”叫着，暗中却给哪吒递了个眼色。

哪吒会意，悄悄错步。其余人见此也反应过来，渐成合围之势，将这神秘男子围在中央，打算一有不对就先抢过杨戬。

那身着朴素长袍的男子似乎并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闻声缓缓转身，“刘沉香，你不认得我了吗？”男子容颜渐显，久远的记忆漫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沉香心一紧，长吐了一口气，一字字道：“伏羲神王。”表面的平静掩藏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神秘人竟然会是伏羲神王！上古诸神明明已离开了三界，为何伏羲又会出现在这儿？

因着封神之战，众人实在很难再相信上古诸神的所谓慈悲，纵使伏羲可能刚救了杨戬，也没人敢放下警惕。一个个提神戒备，悄悄握紧了兵器。

伏羲似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也不恼，洞悉世事的目光扫过他们，悠悠道：“不必紧张，水镜与我心神相连，如今破碎，我自有感应。”目光转向沉睡的杨戬，隐隐流露出一丝悲悯。明明……早就知道的，为何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还会有不忍？

哪吒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狠狠叩头，“神王，求求您救救杨戬大哥，哪吒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杨戬大哥无事。”“神王，求求您救救二爷……”“……救救真君……”一时间，除了伏羲再无站立的人。

伏羲神色复杂，长长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众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听得叹息，脸色刹时褪尽了血色，惨白一片。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了去，一个个身形摇摇欲坠。杨莲颤声道：“神王，我二哥他……他……”一句话再说不下去。伏羲摇头道：“并不是我不肯救他，只是我治得好他身体上的伤，治不好他心上的伤口，杨戬已是生无可恋，是他把自己牢牢封锁了起来，宁愿长睡不复醒。便是我，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要怪，就怪你们伤得他太重。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不堪，“生无可恋”这四个字就如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他们早已愧疚成伤的心底。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了么……”沉香瘫坐在地，近乎呆滞地呢喃道。

伏羲神色一动，忽然带了笑意，望向虚空。

五彩祥光中，女娲缓缓现出身形，向伏羲微微点头，转而望向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杨莲身上，叹道：“莲儿，为师当年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吗？”

“师父……”杨莲半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莲儿知错了……莲儿知错了……都是莲儿的错……师父，您救救二哥好不好……杨莲愿意一命换一命，只要二哥平安，我可以做任何事……”

女娲轻轻摇头，不置可否。徐步走到杨戬身边，看到杨戬面上安详释然的笑意，默然一叹。“痴儿……痴儿……”叹息间，这上古大神，人类之母，眼角竟也落下一滴晶莹。

杨戬此生，皆累于情字。她虽预见，却无从挽回。只能看着他走向既定的结局。

伏羲从女娲出现就再没说过半个字，此刻却忽然开口道：“为了救他，你们当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