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鸿涛一大早就离开祝家堡往武林盟去了,祝家堡只留下了守卫的侍从,其他人也都尽数前往。小槿得端着芙蓉酿和金丝粥来到梅若房门前,敲门道,“梅公子,您起了吗?少爷吩咐小槿给您备了早餐送过来。”
静静等了半晌,屋内无人应答。小槿心中疑惑,再次敲门,“梅公子,您在么?”还是无人应声。小槿尝试着推开门,走到房内把餐盘放在桌上,只见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小槿拿起纸条一看,字体颇为灵秀,上面写道,“先走了,芙蓉酿下次再吃也不迟。”
小槿拿着纸条莫名其妙,小声嘀咕道,“这江湖人都讲究来去无踪么……”
……
梅若刚刚在一家小店吃了鸳鸯饺,此刻正拎着一小份醉虾走出店去。路上到处都是江湖人,熙熙攘攘讨论的也都是武林大会的事情。梅若略一思忖,往武林盟的方向走去。
茗客居位于武林盟东北方,是距离武林盟最近的一座茶楼。这座茶楼是开封城的百年老店,常年茶客不绝,今日更是宾客满座,皆是些在外围探查消息的江湖人。梅若走进店内,一个小二赶忙迎上来,“公子您几位?需要点什么?”梅若环顾了一下店内,问小二,“要一个三楼的雅间。”“好嘞!公子您这边请。”言罢小二便前方带路。
小二带着梅若到一个房间门口站定,刚要推门引梅若进去,梅若便道,“前边那间有客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忙道,“没有”,说完便率先走过去开门。房间非常雅致,一进入便有淡淡的兰草香直沁心脾。窗边有一张圆桌,桌子上摆着精致的茶盏。梅若走到窗边往外一看,正对武林盟,于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给我上一壶好茶”,随即拿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上,小二顿时喜上眉梢,“好嘞,马上就来。”
武林大会在巳时正式开始,此时祝鸿涛正站在门口接待,各派掌门已陆续到场,祝青云却还没有到。梅若啧啧两声,“果然是盟主,好大的谱……”梅若刚说完便看到祝青云出场,径直走到校场正中间的惊天鼓跟前。
击鼓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前的必备环节,预示着武林同道齐聚于此,共商大事。惊天鼓一年只能响一次,若一年之中敲响第二次,必是中原武林遭遇惊天浩劫。因此惊天鼓一响,就意味着中原武林迎来了一年之中的巅峰盛事。其实武林大会的举办并没有固定的时间,一般是夏末秋初,气候清爽宜人之际。另外江湖中若有大事发生,可能会提前。正如今年,由于潮汐录以及王家灭门之事,祝青云提早召开了武林大会。先前王言被带回祝家堡,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有流言称祝家堡从中得利,也许潮汐录也已被祝青云握在手中了。祝青云在此形势下召开武林大会,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当着武林同道的面澄清此事,另一个更重要的层面,当然就是与武林各派共议潮汐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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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已到,李忠拿起惊天鼓的鼓锤递给祝青云,祝青云运气直贯鼓锤,连击数声,鼓声激荡,响彻人心,绵延不绝。此刻茗客居大堂内,所有江湖人都静默不语凝神静听,表情中是无限神往。待鼓声散去,大堂内亦久久无声。梅若在三楼,惊天鼓声入耳,不由得有些晃神,眼神飘远又拉近,最终敛去眼底的黯然,呢喃道,“若是当初爹爹击鼓,风采应当更甚吧……”
祝青云走到主位坐下,面容威严,扫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道,“月内发生了一件震动武林的大事,那就是江湖传言潮汐录惊现武林,今日祝某诚邀天下英豪聚于此地,盖因此事尔。潮汐录乃百年前武学奇才祖祺融百家之长所创的武林第一奇功,祖祺在泰山极顶一展风采后便销声匿迹。如今突然传言潮汐录再现江湖,其中端倪自是要辨上一辨。“言到此,祝青云声音一顿,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说道,“另一层面,王家虽非武林门派,但是因此遭难,武林中人必难逃干系。身为正派之首,祝某定不会坐视不理。想必各位武林同道,也定对此事深恶痛绝。“
祝青云言罢,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虎门门主林啸天接道,“祝盟主为王家之事痛心,啸天十分理解,想必在座武林同道也是感同身受。只是要想彻查此事,揪出幕后黑手,首先大家需要确定王家手上是否握有潮汐录。王家唯一的幸存者就在祝家堡,我们何不请他出来详陈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啸天言罢,扫视一圈,静待其他门派掌门的反应。
只见各派掌门纷纷点头附和,“林门主言之有理,这件事由王家之人当面讲出,再好不过。”
祝青云也点头称是,“各派掌门之意,正是祝某之意。”言罢侧首给了李忠一个眼神。李忠略一躬身,随即走下堂去,不多会儿就带着王言走进来。
一路走过去,各派人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言身上。王言心头忐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只见祝青云慈祥一笑,指着自己下首的位置说道,“来人,拿把椅子过来。言儿你就坐这儿。“
王言赶忙道谢,“多谢祝伯伯。“王言刚一落座,祝青云便说道,”言儿,在座的都是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今日大家聚集在此,其中一大目的就是为你们王家讨回公道。“听到这里,王言赶忙起身,向各派掌门行礼,“各位叔叔伯伯,王言今日在此,替先父谢过了。各位的情谊,王言实难报偿。”
少林寺方丈玄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王施主请节哀。王施主全家惨遭祸患,身为武林正派,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泰山派掌门云鹤道人说道,“玄空大师所言不错。所以还请王言小兄弟向我们细细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啸天有些急切,忍不住发问,“王家遭难,可是确如江湖上传言,由于握有武林至宝潮汐录?”
听到此,王言心头一颤。再看其他各派掌门神情,果然大家都是想知道潮汐录的下落而已。想罢王言向祝青云看去。祝青云也看向王言,这一眼颇有些安抚意味,然后说道道,“言儿,你尽管细细道来。今日所来之人,皆是能为你做主之人。“
王言环顾四周,内心忐忑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王家究竟因为什么遭难。”刚说完这一句,王言便感受到有人投来质疑的目光。王言不由得吞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我王家乃是商贾之家,历来与人为善,我也从未听父亲提到有仇人一说。直到前些天,父亲突然说王家可能有危险,让我先离开。我不明所以,但是父亲并没有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匆匆离家,只是没想到这次离开竟是永别……”说到此处,王言不由得抽泣出声,不能自已。
各派掌门面面相觑,都不太愿意接受这就是王言口中的内情。林啸天正欲再次发问,祝青云抢先说道,“唉,苦了这孩子了。当初他与我讲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如今再当着诸位掌门的面忆起伤心事,着实难为他了。”
龙门门主龙震说道,“既是如此,不如请王言小兄弟先下去休息,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各派掌门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加追问。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盟主都发话了,谁也不至于如此不识趣儿。林啸天向龙震投去一个埋怨的眼神,怪他多事,给祝青云帮腔。龙震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心道,“人家孩子确实可怜么,被你们这群牛鬼蛇神逼问”。
李忠带着王言离开,到后堂休息。李忠离开后,王言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半晌,王言到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冰冷的四肢方才回温。捏着茶杯的手由于过于用力,指节已经泛白,王言眼神空洞,兀自呢喃低语,“说是要为王家报仇,不过是为了潮汐录。名门正派又如何,不过是看似清白罢了……”
此刻王言甚至说不清楚祝青云是否也同那些江湖人一样,只是利用自己。王言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向祝青云完全透露内情,毕竟即使王家没有掌握潮汐录,也可能掌握着别的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否则父亲也不会从小让自己扮作女儿身。之前祝青云询问自己身份之时,王言不敢透露实情,便说其实自己是王守田的儿子。由于从小体弱,算命的说若放在身边养育活不过十岁必然夭折,如果送到他处寄养,若活过十六岁,便躲过一劫。由于自己从小就不在王家,今年才回到家中,所以对外也没人知道王守田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
李忠送走了王言,武林大会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祝青云适时开口,“从王言那里我们能够获得的线索确实有限,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看出一点这件事情的端倪。”感受到周围汇聚过来的目光,祝青云继续说道,“就在前两天,有人乔装混进祝家堡,从王言身上拿走了一枚镯子。”
鬼手派掌门阎熹问道,“恕在下愚钝,不知这镯子与此事又有何干?”
祝青云笑道,“阎掌门稍安勿躁,且听祝某把话说完。”随即环视四周,继续说道,“虽然祝某也不知道这枚镯子有什么特别,但这是王守田唯一留给王言的东西。还有更关键的是,诸位可知盗取手镯之人是谁?”
三江水寨的寨主廖青缈笑道,“祝盟主又何必卖关子?”
祝青云继续说道,“各位可还记得十五年前昆仑山一战?”
林啸天突然神色一凛,“祝盟主何以提到此事?”
祝青云道,“因为想看看各位掌门是否还记得这个人,身高八尺,武功奇高,善使硬功,脸上有一道伤疤直达眼角……”
刚说到此,各派掌门突然同时说道,“冥鼎教左护法卓雄!”
祝青云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可谓精彩。
祝青云平静地开口,“正是卓雄,他盗走了王言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