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夜风渐起。梅若扶着树干喘息,祝鸿涛倚着树干席地而坐。四下光线很暗,唯有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一两声虫鸣。
祝鸿涛和梅若之前被西北大汉带出很远,此时虽已逃脱,却慌不择路,树林茂密难辨方向。一路逃奔,梅若搀扶着祝鸿涛,已耗费了太多体力。寻思半晌,梅若开口道,“祝大哥,一会儿咱们再找找看,有没有山洞可以躲一躲。此刻危机尚在,如果贸然联系祝家堡,我怕反招了贼人过来。”
祝鸿涛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那西北汉子武功极高,万一他已经成功把毒从体内逼出,于我们不利。”
……
话分两头,且说那西北大汉中毒后立刻席地而坐运功逼毒,只是毒性强烈,彻底将毒逼出体内需要些时间。这西北汉子其实正是奉命前来取得王言身上那枚翡翠玉镯的冥鼎教左护法卓雄,运用缩骨功乔装成祝鸿涛的贴身侍从。之前在祝家堡不方便动手,好不容易祝鸿涛带着王言出入烟花之地,正是下手良机,谁曾想半路冒出一个姓梅的丫头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行走江湖多年,卓雄自认在缩骨功和易容术上的功夫登峰造极,一时有些想不通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不过既然东西已经到手,赶紧回去复命才是正事。
正当毒素快要全部逼出的时候,卓雄听见远处有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火把光亮。暗道不妙,卓雄只得先收了功力,寻找地方躲避,毕竟毒素未清,现下交手于己不利。此时卓雄体内的毒素已除大半,眼睛虽然模糊却能视物,于是趁着祝家堡的人尚未走近,便施展沙海横波悄然荡远,隐遁而去。
……
梅若何祝鸿涛又往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寻得一处隐秘洞穴。梅若在地上铺了些干草,扶着祝鸿涛坐下。祝鸿涛依靠着墙壁,重重地喘息着,“早知道他武功如此高强,我一定不托大,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说着一甩胳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哎呦,梅若我右臂脱臼了,快先帮我接上。”
梅若扑哧一笑,赶忙走过去蹲在祝鸿涛面前,“看你还挺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祝鸿涛苦笑,“我这叫强颜欢笑,实则苦不堪言啊。”言罢活动了一下刚刚接好的右臂,“谢啦。”
梅若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些水,配解药给你敷眼睛。”祝鸿涛顺势往杂草堆上一躺,“小心点。”梅若正要往外走,似是想起什么,便又走回祝鸿涛身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精巧的暗器夹,这里面有三枚毒针,见血封喉。如果我不在的时候那人追来,你就以此防身。我去了。”言罢便走出洞口。
祝鸿涛摩挲着手中的暗器夹,心头一暖,“明明是个暖心的丫头……”又想到自己此时境况,不由自嘲一笑,“我堂堂祝家堡少堡主,何曾受过这等罪。”
……
“喵……喵……喵……”
祝鸿涛嘴角上扬,“哪里来的小野猫,扒皮炖肉打牙祭!”
梅若从暗处出来,“呸!我出去给你寻水源找吃的,你这儿却没一句好话等着我。”言罢便走到祝鸿涛身边坐下,开始制作解药。
祝鸿涛嘿嘿一笑,“这不是看你学猫叫,逗逗你么!”
梅若把涂满解药的布条糊在祝鸿涛眼睛上,“坐起来,我给你绑上。”祝鸿涛起身,梅若给祝鸿涛在脑后绑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你当我闲的学猫叫啊,我不是给了你暗器防身么,怕你过度警惕,误伤我怎么办?”
祝鸿涛听了这话嘴角直抽,“你能不能高看我一点,我至于那么没出息么。”
梅若把装果子的布袋放到跟前,挑了一个又大又甜的桃子塞给祝鸿涛“快吃吧,大少爷。”祝鸿涛咔嚓一口下去,香甜的汁液便唇齿生香,“唔,好吃!”
梅若走到另一边铺好干草,“我睡了啊,其他事儿明天再说吧。实在没力气想了……”说着说着便声音渐低,仿佛已然沉沉睡去。
祝鸿涛独自吃着水果,想着这几天的事,不由有些担忧真正的祝风到哪里去了。今霓虹就经历了太多事,再加上思虑良多,祝鸿涛想着想着便深感困乏,思绪也渐渐飘远……
第二天祝鸿涛是被山洞外的鸟鸣声吵醒的,梅若早已烤起了野味。
“嗯,好香啊。”祝鸿涛吸着鼻子抻起了懒腰,“我眼睛上的药什么时候能取掉啊,这样绑着好不舒服。”梅若把兔肉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多绑一会儿吧,万一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你还不得赖上我啊。”
祝鸿涛一跃而起,顺着风走到洞口,扔出一枚响箭,“咱们就坐等祝家堡的人来寻吧。”梅若撕下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又烫又香,“我先吃了啊。等他们找过来,第一件事儿绝不会是带咱俩去吃东西,而是先盘问来龙去脉。”
祝鸿涛也寻着味道来到火堆旁,“有道理,给我来点。”
梅若把撕好的兔肉递给祝鸿涛,“你们祝家堡的人应该快寻来了。一会儿回去父亲必是要查问事情经过的,我本就是闲散人,只想和你纯粹地交朋友,并不想卷入太多事端,所以到时你帮我挡一挡。”
祝鸿涛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失落,瞬间觉得味同嚼蜡。“你放心,这一点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梅若察觉到祝鸿涛情绪的变化,不由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儿吧?”
祝鸿涛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些不开心的事。事实上,我也不想你祝家堡有瓜葛……”
梅若心思一转,觉得祝鸿涛此话甚是蹊跷,但见他神色寂寥,便不忍多问。气氛乍冷,梅若细细嚼着兔肉,忽闻山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梅若心中警惕,拉起祝鸿涛藏匿在洞口处。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喊少主,祝鸿涛心中的石头一落,和梅若一起走了出去。
李忠一见祝鸿涛出来便单膝跪地,“属下来迟,少主受苦了。”其他祝家堡家丁也都齐齐跪倒。
祝鸿涛一摆手,“忠叔快起来,我眼睛受伤了,不方便过去扶你。”
李忠闻言起身看向祝鸿涛,果然见他眼睛上了药,赶忙上前询问情况,“少主这是怎么了?属下这就带您和梅公子回堡里。”
祝鸿涛摆摆手,“没事儿,梅兄扶我就行了,你在前面带路,咱们速速回去。”李忠应声说“是”,就前头带路,梅若扶着祝鸿涛紧随其后,其余祝家堡家丁垫后。走了没几步,祝鸿涛便听到身后很多人低低的忍笑声,祝鸿涛觉得莫名其妙,便低声问梅若,“他们笑什么呢?”
梅若淡淡答道,“大概是觉得你脑后的蝴蝶结很美吧!”
祝鸿涛只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伸手摸了摸后脑上的绑带,果然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呼扇呼扇地。强自压下心头的羞愤,祝鸿涛镇定地开口,“我现在能把这块布条解开了么?”
梅若忍笑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祝鸿涛迫不及待地拆了蝴蝶结,愤愤地甩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往前走。
……
到了祝家堡门口,李忠停下脚步侧身让到一边。李忠一看到祝鸿涛,本要出口的话生生又吞了下去。“少主,请您和梅公子先回去稍作打理,然后再去面见堡主。堡主已经在书房等您了,请您尽快收拾妥当。”
“父亲已经在书房等候了?那我还是先去禀报父亲,再回房吧。”祝鸿涛随机转身对梅若说,“梅兄你先回房休息,昨日苦了你了。我去去就来。”
只听李忠说道,“少主,不急于一时。您收拾妥当,再去面见堡主也不迟。”
梅若在一旁也赶紧拉了拉祝鸿涛的衣袖,“听忠叔的没错。”
祝鸿涛被两人一唱一和搞得莫名其妙,也不及多想。再加上自己在山洞睡了一晚,此时确实衣冠不端,觉得确实有必要先洗漱收拾一番,便举步朝卧房走去。梅若也紧随其后,准备回房休息。
……
梅若刚刚坐下喝了杯茶,祝鸿涛就砰地一脚踢开门,面色不善地走进来。梅若心头一颤,赶忙赔上笑脸,“是你自己拆了药,这怪不了我啊。当时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拆了……”
原来是因为梅若给祝鸿涛上的草药含有黑色的汁液,极易沾染在皮肤上。之前草药敷在眼睛上,取下来的时候未做清理,所以现在祝鸿涛正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祝鸿涛被气得险些一口气憋死,梅若赶紧去取了毛巾给他擦拭,“好了嘛,你别气了,我不是故意让你丢脸的……”随即又略带委屈地嘀咕道,“我哪知道你那么在意蝴蝶结……”听到这话,祝鸿涛狠狠地瞪了梅若一眼,“你还说!”
梅若赶忙给祝鸿涛斟茶,“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其实你可以想想好的一面啊。”
祝鸿涛喝了口茶顺了顺气,白了梅若一眼,“你倒说说有什么好的一面!”
梅若笑得谄媚,“就是我和忠叔及时阻止了你,没让你爹看到啊。”
祝鸿涛闻言不可置信地瞪着梅若,“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就没见过你这种闯祸闯得天经地义的!等我去见了我爹,再回来和你算账。”说完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你给我好好反思。”
祝鸿涛气势汹汹走到门口,突然被梅若喊住。
祝鸿涛回头,没好气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梅若表情认真地盯着祝鸿涛看了一会儿,突然绽放出一个极其绚烂的笑容,眉眼飞扬,笑意直入眼底“没什么。晚上我们去游湖好不好,多带几坛好酒,我做几道小点心给你尝尝。”
祝鸿涛轻哼一声,留下一句“算你有良心”,就转身出门了。梅若看到祝鸿涛远去的背影,脚步仿若轻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