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问奶奶一句，她当初是不是直接把没有晾凉的鸡蛋水直接给小牙灌了下去，但是我终究是缺乏勇气。正在我欲言又止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吴哥让我去照顾小牙，陪她玩一会儿。

我慢吞吞上了楼，其实心里很清楚，他这是为了支开我。如果是我的母亲虐待我的孩子，我会作何感受呢？如果母亲折磨的人是我，也许我会痛，会难过，可是如果她折磨的是我的孩子。我想，那种感觉叫做绝望吧。

我推开小牙的房门，发现她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好像是在睡觉。这是早上啊，刚吃完饭就睡觉，这孩子不是要睡成猪了？如果这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哭笑不得吧。可是她是小牙，我只觉得可悲，她生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感受不到正常的亲人的爱，这么小就要承受那些可怕的事情，她能凭借不健全的身体和心理活到现在，这也算是个奇迹。

就如一般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一样，我一进门，她就惊醒了。不甚感兴趣地瞄一眼后，又开始睡觉。我如履薄冰地坐在她的身边一动都不敢动，只要我稍微弄出点动静。她就会惊醒，用那种非常警惕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像钢针一样锋利。

她碎碎的刘海铺在脸上，遮住眼睛，每当我想要接近她，帮她撩开刘海的时候，她就会睁开眼睛，毫无感情地望着我。我轻轻感叹：“可怜的孩子。你究竟经历了多少可怕的事情，才变成今天这个草木皆兵的样子？”

她闭上眼睛，伸展身体，十分惬意地说：“这是天性。”

她睁开碧绿色的眼睛，“我一点也不觉得小牙可怜，别人折磨她，她就报复在无辜的我身上，这是不对的。她杀死我九次，我只杀死她一次。她不知道如何做人，那么就由我来代替她。”

我跑下楼梯，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是苍白色的。当吴哥关心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时，我根本不知道怎样解答。难道我要对他说，小牙已经死了，现在住在她身体里的是那只黑猫的灵魂？

吴哥静等片刻，没有得到我的答案，索性自己冲上了楼梯，推开小牙的房门，看见那个小女孩正安静平和地睡着。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站在他后面，心脏狂跳，剧烈得好像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个家庭。

黑色的小猫挪着悠闲的步子向我走来，虽然前脚有点跛，但是趾高气扬，绕着我走了三圈，好像是在示威。

紧接着，楼下传来爷爷的叫声，我们跑下楼去，发现奶奶在抓挠自己的身体，甚至抓出血来。她恐惧而慌乱地说：“你看，我的身上是不是有蚂蚁？我的身上是不是有蚂蚁？快帮我抓出来，痒啊……痒啊……”

识趣的我跟吴哥请了假，以后我基本上都是在公司做事，极少去吴哥的家里。就算是送文件，也是等在门外，根本不敢进门。

这段日子里，我的工作相对少一些，因此，我有了一些清闲人才有的收获。比如，我的选修课复习的非常好，期中考试考了98分。虽然期中考试是开卷的。虽然，这只是一门选修课。

再比如，我发现有好几次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我都不在。老师请了好几位逃课的同学去办公室做客，我一次也没去过。估计老师都要怀疑我这个人失踪了。

还有一件在我看来是最坏的消息，那就是，我的家人来找我了。好消息是，他们找了很多次，就是见不到我这个人。

椰子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有些事情真的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发表评论。不是每一个伤口都能接受阳光的照耀然后愈合，然后就当做根本没有发生过。

有些疤痕，看起来已经痊愈，但再次触及，还是会疼，也许是时间还不够长的缘故。

吴哥的突然消沉是我没有想到的。一次无意的联系中，听出他的声音里饱含沧桑，我随口问起奶奶的病情。吴哥的声音里有些许哽咽，她感染上狂犬病，已经到了中期了。

放下电话，我陷入沉思。我隐约觉得程嘉浩的情绪也不是很好，我问他：“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和吴哥的关系太亲密，我不高兴了。”

“真的假的啊？”以前他说这种话我都特紧张，现在我居然会怀疑他的嫉妒心是否真实了。我忽然想起红枫，我问他：“你之前跟我说过，红枫是因为在四维空间死去，才会沦落到三维空间来。那么我们为什么可以自由在三维空间和二维空间穿梭呢？”

程嘉浩说：“我其实很怕你问这样的问题，因为真相为让我们陷入无谓的恐慌之中。”他说了这一句无关紧要的感慨后，才进一步解释：“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你和红枫的外貌一模一样，这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你是红枫在不同空间的对应体。一旦高维度空间的对应体死亡，低维度的对应体便失去了依托，就有可能冲破空间的束缚，在多个空间中自由穿行。但这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不是好事是因为红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她如今这个状态最多不能维持一年。你以前一直以为鬼魂是永生的吧，其实不是这样，死去的生物会进入低维度的空间，并渐渐被低维度空间吞噬。红枫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控制其他人的生死，因为她的能量正在消散，与其白白被空间吞噬，还不如用在杀人找乐子上面。”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不好的，因为我们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我总结道。

“不，”他说：“受到威胁最大的人是你，红枫她会想方设法杀掉你，进入你的身体，取代你的灵魂。”

原来这才是对我来说最大的威胁。我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程嘉浩垂下眼睫：“因为正巧，我的对应体也死去了。他正在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