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华翰说:“说不好。”
我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凉凉不会伤害我。”我本来想反问加强语气,结果底气不足。
查华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很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倒是自信,如果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林紫凉却是不会伤害你。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是,她不知道你是谁。”
我一下子懵住了。
她不知道我是谁。
查华翰微微松开领带,轻声说了句:“还真以为椰子会给我介绍什么美女,原来也不过这个货色。”
“什么!”我的血压开始升高。他嫌弃地看我一眼,随口说道:“没什么,注意安全。林紫凉找不到出路,会把你当做救命稻草的。她究竟会把你怎样,谁也没有把握。”
从那以后,我就抑郁了。至于凉凉那间房子,我当然不敢住了。我住在宿舍天天研究电影片段,企图把整个对话都背的滚瓜烂熟。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认真。我的主要目的不是赢得比赛,而是找一件足以分散我的注意力的事情来做。和查华翰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曾说过,会想办法找到林紫凉。我以为凭他的孜孜不倦,一定是一两天的事,没想到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想着他暴死之类的事情。晚上常常做噩梦、尖叫,把室友也折磨得骨瘦如柴,我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晚上,我拖着十万分不甘心的椰子和我一起参加赛前会议。一踏进教室,我立刻退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门牌,没走错啊。金幼文那个碉堡怎么在里面?我是确定参赛人员里面没有她才选择加入的。如今看来还真是狭路相逢,阴魂不散哪。真是倒霉,最近怎么一件舒心的事情都没有。
这种比赛本来应该团队参与,因为椰子的口语实在差得离谱,我只是一个人参加比赛。如果你认为我的英语说得很好那就大错特错了。你想想,现在的英语老师多吃香,如果我的英语但凡有一点拿得出手,我至于去给中学生当化学老师吗?我有必要去教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学算数吗?所以,你懂得。
外语配音大赛是外语协会每学期都会进行的大型比赛,奖品丰厚不说,得奖的几率也大,最差还能得到一个参与奖,奖品是一个保温杯。参加比赛的超过一半人数都有奖可得。自从我上大学开始,每次比赛必去,从来没有落下过,但至今也没能得回一个保温杯。真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有五个月就要升到大三了。
第一次参加比赛时,全寝室都去给我助威,却看到我出师不利,铩羽而归。回去的路上,老三安慰我,“麦子,你不要灰心。你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难得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万万没想到,仅仅是相处几个月的室友,居然能如此贴心。我泪眼朦胧地抓住她的手,她无比真诚地跟我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最难得的就是,英语说成那个鬼样了,还能洪亮地说出来,连眼睛都不眨。”我眼里的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这真是他娘娘的好室友!耳边传来老三的尖叫:“哎呀呀,你别掐我啊!”
至于金幼文,我无话可说,她和我也说得上是素日恩怨了。对,是她和我。我和她没有仇。我是好孩子,自认为没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
这仇怨也不是短短两年积攒起来的。你想啊,有的人大学四年读下来,直到毕业,都没有认全同班同学,你说,在这样说广阔不广阔,说狭小不狭小的世界里,我能得罪谁?
金幼文是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她一定是我上辈子的冤家,或者说,我是她上辈子的冤家。本来我们是好朋友,后来,我也不太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对我的态度发生180度的大转弯。我也为此郁闷了好久,但是后来,我认清了这个事实:无论我怎样真心对她,她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让人人都喜欢我,于是我放弃她这棵歪脖树,去寻找广袤的大森林了。
高三那年,尤其是即将毕业那年,我们的关系越发紧张,到了僵持不下的地步。好在即将毕业,那时候我想的是,反正都要分开,心里的结在复杂,也该解了。谁承想我们会考到同一所大学呢?我太意外了,以她的成绩来我们学校简直屈才啊。她总不至于为了故意跟我过不去委屈自己硬生生降了一等吧。我想,她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
我和她之间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当然,谁没有年少轻狂。如果没有曾经的剑拔弩张,如今大可一笑了之,没有什么可纠缠的。具体是什么事,以后再说。
我在门口,对着那个闪闪发亮的门牌看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被椰子一脸鄙夷地拉进教室。我不得不说,椰子这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有一股子蛮力。我像一袋垃圾似的被她拖进去,简直都要贴着地面了。金幼文正坐在第一排,,一看见我就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小麦,你能来参加比赛,我太高兴了。”我勉强应付着,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故作疑惑地说:“你刚刚在门口晃悠什么呢?怎么不进来?”
我意味深长而又平静地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金幼文不怒反笑:“你别说,你刚刚进来时我也吃惊了一小下呢。”
我想,你行,你就装吧,你有什么好吃惊的。据我所知,金幼文说英语很标准的,她上小学时就把新概念英语学完了,家里还给她请了外籍的英语教师,专门纠正她的发音。但是她有一个缺点,公鸭嗓。这当然不是她的错,要么是遗传问题,要么是发育问题,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啊。可是就是因为这个算不得缺点的缺点,她错失了一次参加演讲比赛的机会。那次她非常沮丧,如果是我,我精心准备的演讲比赛被其他人顶替,我认真写好的演讲稿被其他人读出来,恐怕也会很沮丧。但我没想到,她做事情可以这么决绝,她就在课堂上公开和班主任老师叫板:“你凭什么让其他人顶替我的比赛?”
那次她和老师争论不休,老师不是问心无愧的,顶替金幼文比赛的是她同事的女儿。因此,两个人的争论很有看点。从那以后,她就被老师安排到最后一排,单人独坐。被班里的同学戏称为“冷宫”。
就在那件事发生不超过十天的时间,她莫名其妙请了一个病假。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副莺啼婉转的嗓子。据说,她去医院做了声带手术。
如今,她正用这么莺啼婉转的声音跟我说着阴阳怪气的话。她说那么够意思,我怎么能怠慢她呢?我说:“这个比赛好啊,特适合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别被人替换下去。”
别怪我嘴毒,她嘴毒的时候也是不会考虑我的感受的。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谁给谁找客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怎么说我也是揭了对方的伤疤,她却连脸色都没有变过。也是,都互骂那么久了,心里素质没有点提高怎么行?只见她稳坐在椅子上跟个老佛爷一样,她说:“我不是参赛选手。”
我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可惜今天出门太急,没来及戴隐形眼睛。她讥讽地一笑:“你眼神差我知道,但是你没看到我坐在第一排吗?我是工作人员。”
我说:“我同伴跟我招手呢,我要落座了。”这句话虽有逃避之嫌,但却是千真万确。椰子不知道我和金幼文的关系,见我们说话,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关系,于是先去后面占座位了。眼见着会议就要开始,我还没有会座位的意思,椰子拼命向我招手,简直要把手挥断了。我也不等金幼文回应什么,小跑着一个阶梯一个阶梯跑上去。金幼文笑着说:“我可是外语协会的组织部部长哦,你可要好好巴结巴结我啊,不然今年的奖品还没你的事。”
笑话,我巴结你,奖品就有我的事了吗?你会把大牙都笑掉吧。我这个人还算善良,影响对方健康的事情绝对不干。
也许觉得我的平静对不起她的阴阳怪气的挖苦,她又补上一句:“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怪不得三番两次被男朋友甩。”
我狠狠踏上阶梯,如果她不是金幼文,我一定抽死她丫的。是不是我对她太过忍让,让她忘乎所以了?
没办法,尽管我不想承认我对她确实是心生愧意的。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选择和她永远不曾相识。有些人是用来回忆的,有些是用来自虐的。她金幼文,就是在我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想起来用来自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