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全班被罚抄课文，唯独程嘉浩和凉凉幸免。所有人都对他们侧目而视。

他们酝酿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学生们集体罢课。到了晚上，教室仅剩十余人。班主任不堪重负下打电话通知家长。一位学生的母亲在网吧把失踪的孩子们揪出来。学生和家长们拥挤在教室里，家长不满于老师管教不周，而老师指责学生桀骜不驯、不服管理。有的家长当场打骂孩子，甚至撕毁孩子的课本。一个男生在混乱之下举起水盆泼向老师，座椅、黑板湿了一大片，老师的衣服也湿了半身。

场面混乱到无法控制。直到校长出现，阴沉着脸把班主任叫出去。

第二天，校长宣布，撤换班主任。全班四十多个人见证了什么叫法不责众。

新班主任刚刚上任就来了个热情洋溢的演讲。凉凉称之为“洗脑的演讲”，同学们信服而崇拜的眼光闪闪发亮，那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

凉凉叙述到这里，眼里很自然地流露出鄙夷的神情。那段长篇大论、耗时一节课的演讲引经据典，高深莫测，令人叹服和神往，牢牢收服了同学们的心。

两个人在操场散步时，凉凉忍不住问程嘉浩：“你觉得这个新班主任怎么样？”

程嘉浩的脚步明显滞一下：“很好啊。”

很好，凉凉无法抑制地失落。除了上课时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上课时，也只是一味地发下卷子让他们练习，有任何问题都让学生们自行讨论解决。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很好？

“你不认为她只是个摆设吗？”话音刚落，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新班主任和她的爱人正谈笑风生地路过。不过，他们似乎聊得正酣，没有注意到这边有自己的学生。而且，凉凉的声音不高，可能根本没有传进他们的耳朵。

两个人走开后，程嘉浩才开口反驳。“紫凉，我认为你和我们不是一个星球的人。和你接触这么久，我都没能摸清你的思维方式。你似乎很喜欢那个被赶下台的老师，为什么？”

“没有，我只是……”

“她那么迂腐、品质败坏，你却视而不见，我可以接受你的固执，但我不能容忍你犯这种原则性错误。”

“我……”凉凉本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在他的面前，更是无从辩解。

他似乎越说越激动：“你知道她和校长那个老头子是什么关系？她在学校食堂免费吃喝还带着孩子，你觉得这合适吗？难怪她是个寡妇……”

“你有证据吗？”听到他说这么刻薄的话，她的心都要碎了。这还是她的阳光男友吗？怎么感觉，那么……腹黑？

“有人见过他们牵手。”

牵手又能说明什么》她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她受不了一切和偏见和误解有关的事物。有那么多话争先恐后地急于脱口而出，可她一句也没有说，最后问了一句最直接的：“你会为此讨厌我吗？”

也许是她的眼泪惊醒了他，他开始茫然无措，一阵慌乱过后，他沉声说：“有的人，我永远不会选择去厌恶。”她靠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打湿他的校服。他推开她，解释道：“就要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到了教室门口，他却顿住脚步，满脸的疑惑。

凉凉问：“怎么了？”

他眸光闪烁：“原谅我在操场说的那番话，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一阵暖流涌入她的心房。她轻轻点头。

“你真的原谅我了？”

“嗯。”

“我不信。”

“嗯？”

“亲我一下？”

凉凉的脸再次红到耳根。她的大脑刹那间热血翻涌，头部嗡嗡作响，目眩神迷，芳心乱跳。

凉凉低下头，久久没有回应。程嘉浩侧过脸，幽怨地看向走廊的尽头：“你我之间终究生了隔阂。”

凉凉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脸颊。行动是最直接的语言，她表达得那么真切。

程嘉浩惊讶地看向她，后退一步，抬手用力擦拭被亲吻的肌肤。

清醒渐渐回归于她的大脑。

令人生厌的女声响起：“人家不愿意厚着脸皮倒贴，作为女生你一点自重都不懂吗？”

她回过头，现任班主任抱着双臂看她，眼睛忽闪忽闪的。用下巴指一下旁边的他：“你先回去上自习。”

班主任笑得一脸明媚：“你这孩子是不是傻？说我坏话非要让我听到，我是不是摆设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跳出来充当什么正义使者？”

凉凉顿时心慌气短，脸都吓白了。

“不过你早恋这一点是就事论事， 我可没冤枉你，更没有打击报复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按照学校的规定，早恋学生要由家长领走，回家反省一周，不过还有九天就要中考了，你就一直在家复习吧，不用回来了。”

那天晚上凉凉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爸爸在客厅不停地抽烟，妈妈则是不停歇的职责和抱怨。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最疼爱她的奶奶凌晨时心脏病突发，连夜进了医院。医院幽长的走廊里，沉寂得可怕。她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紧紧抱住自己。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奶奶有什么意外，她也不活了。

第二天，她顶着一双桃眼回学校取东西，见到了他。她依旧什么也说不出。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吐露一个字。她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只会因胆怯而面露苍白、只会因委屈而泪流满面的自己。她真害怕自己会承受不了内心的负荷而突然炸开，但是，她不会炸开，即使爆炸，受伤的只可能是自己。她手中的书仿佛有千斤重，她随时可能倒下，她与他擦肩而过。

说不出，就不说了吧。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怀抱中厚厚的一摞书上，多了一个信封。

她拆开信封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想把信撕得粉碎——她想彻底忘记他，忘记这段可悲的恋情。

可是，开头吸引了她。

“老班的卧底，你好，我是学生卧底……”

她的胸很闷，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寒风呼啸，她双手紧紧捏着信纸。几个路过的同班同学指指点点，“她不会跳楼吧？”随即传来几声幸灾乐祸的讥笑。

“全班同学都是我的内应，你站在老班那边，自然是被孤立的那一个。追上你，然后抛弃你，我做到了。过程很艰辛，好在我们团队配合的好……如果你没有犯这种原则性错误，说不定我会真的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