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如鼓点一般从天际隆隆滚来，伴着瓢泼的大雨，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肩头面颊。

陆离轩静默站在雨里，一动不动，身姿挺拔如松，青色的长衫熨帖在他修长的身形上，看起来宛若于身后的葱翠山峦连在一起。

“快撤退吧，王爷！”士兵的五官在迷茫大雨里有些探查不清，“山洪马上就要爆发了！”

“我知道，”陆离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但是不能撤退，谁都不能。”

洪水滚滚而来的声音沉闷而汹涌，像是死亡的丧钟，听起来刺耳且惊心，陆离轩又怎么会不知道？可他不能走。

水坝修筑的工程只差最后一步，稍加时日就能完善，可现在若是走了，修筑了一半的工程必定会被席卷而来的洪流冲垮，所以……

“所有人，不许撤退，但凡有越过这条线的，”陆离轩抽出一旁士兵腰间的兵刃，“格杀勿论。”

嘈杂的议论声瞬间爆发，甚至压过了天际隆隆的暴雨，那是令人心悸的怒吼。

“凭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堤坝没了还可以再建，我们要是被洪水冲走了，谁来赔命？”

“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个个都是草菅人命的货色，从来都不把我们当人看！”

……

“铛”的一声脆响，锋利的兵刃钉在了一众喧闹的人群中间，瞬间寂静，之余陆离轩一个人的声音，贯响在每一个人的耳际。

“我说的所有人都不许撤退，包括我自己。”陆离轩径直走到那个问他们若是死了，谁来赔命的人面前。

“你们若是死了，我来赔命。可这堤坝要是毁了，谁给成千上万的南越居民赔命？”

身先士卒。

这一刻，陆离轩才是真正的将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沉重的巨石压在陆离轩的肩膀上，是担子，也是性命。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再是监工指挥，也不再是质子王爷，而是真真切切的劳工一员。

奔腾的雨势像是倒计时的沙漏，提醒着人们，随时随地，他们都有可能死在这奔腾不息的洪流里。

“王爷，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身旁的士兵有一次劝阻。

“刚才没有走，现在就更加不会走。”陆离轩单肩挑起最后一个石块，“搭上去，我们就是整个南越的英雄！”

“一二，起！”工人们喊着号子，整齐而有力的将最后一个石块搭上高台。

“带着所有劳工，迅速撤退，我断后！”陆离轩的指挥简洁而有力，士兵和劳工，迅速形成一道整齐有序的队伍，绕过洪流可能到来的方位，集中撤离。

可是，陆离轩呢？所有人都撤退了，陆离轩呢？！

为什么等到顾陌然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被汹涌的山体垮塌掩埋的青色衣角呢？

“陆离轩！”顾陌然的叫的声嘶力竭，“陆离轩！”

“陆离轩！”

“陆离轩！”

声音一点点衰弱下去，渐渐变成了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你不会死的，不会的。”顾陌然的话语，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她开始拼命的在陆离轩消失处挖掘，直至殷红血液从指尖不住溢出。

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少年的声音温润好听，他说，“别挖了，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