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念，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听到这个问题，陆离念微微撑起身子，目光落在静坐窗边的少女。

一身男式长衫遮挡住了她窈窕的身段，乌黑亮丽的秀发高高盘起，零星的碎发垂至下颚，面色有些苍白，盈盈的水眸里满是波光。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个女孩很干净，或者说，是太干净了。“再者说，难道我不说，你就真的猜不出？”

猜得出，当然猜得出，怎么会猜不出？若顾陌然是刚刚穿越时的懵懂无知也就罢了可她在古代已经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即使顾天将她保护的再好，她也难免工于心计。

况且，这也并不难猜。陆离念若是死在南越国，定然会引起两国争端，而北汉王又只有两个儿子，陆离念一死，受益的就只有……

“是不是很吃惊，你那个温文尔雅的丈夫，竟然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面，会对他的哥哥出手。”陆离念打量着顾陌然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脸。

“不过这也没什么，王室之中本就是如此。我也同样派人刺杀过他，无非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上次？顾陌然皱眉想了想。“是七夕那天？”

“嗯。”陆离念低低应了一声。

还真是有缘啊。顾陌然抚额，有些哭笑不得。两兄弟互相残杀，结果却都是为她所救，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值得么？”顾陌然问，目光直直印向陆离念眸底。“你们是亲生兄弟，为了那个王位而互相残杀，真的不会后悔么？”

“嗤~”陆离念冷笑一声，“值不值得，根本不是由我决定的，王室子弟历来如此，没的选择。”

“不，你有的。”顾陌然搓了搓手，抬手关上了窗户，即使不下雪，南越的冬天也是会冷的。“值不值得不是由你们定的，愿不愿意却是掌握在你手中的，怎么会别无选择？”

“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姑娘。”陆离念说完便合上眼睑睡去了，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事物。

柔软的薄毯覆盖在陆离念的身上，顾陌然起身关好门窗，“你睡吧，我替你守夜，省得有人进屋搜查。”

明明看出陆离念是野心勃勃，不顾亲情所以逃避她的问题，顾陌然却依旧不顾名声，倾心相护。

这是陆离念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他相信这个女孩会如她所说彻夜守护，更相信顾陌然绝不会将他的行踪泄露出去。

“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永远纯真，永远善良，永远干净。

保持现在的状态？什么状态？犯二的状态？顾陌然趴在桌子上，开始强迫自己入眠。

今夜她说注定要在这里过夜了，不知道见她一夜未归，陆离轩会不会惦记她呢？

想起陆离轩对歆若说的那句：“顾陌然对我很重要，有了她，我就可以控制整个南越国的军事政治格局。”

顾陌然就会觉得难过，很难过。

顾陌然这一次又是睡到天大亮才醒的，抬眼看去，原先睡在床榻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她，取而代之睡在榻上。

一觉醒来不见人影，这兄弟俩还真是一个德行。

青楼白天是不开门的，所以顾陌然离开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早晨的南越都城很热闹，可惜顾陌然是在没心思游玩。

一路畅行无阻的回到质子府，顾陌然觉得，府里的氛围，有些奇怪。

“轻烟，轻烟……”平日里只要她唤一声，轻烟就会立刻出现，今天是怎么了？

“你，站住！”顾陌然随手拉住一个打算从她身边溜掉的家丁。“轻烟去哪了？”

“在，在柴房。”

柴房？顾陌然皱眉，随即放开了那个家丁。转身大踏步向柴房走去。

柴房破旧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一束阳光顺着门缝溜入，细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中起起伏伏。轻烟顺着光芒看去，漂亮的眼眸眯了眯。

“小姐……”轻烟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从咽喉中挤压出来的。

“谁打的？”顾陌然咬着牙问，轻烟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敢打她。就连父亲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从未为难过轻烟。

今天，在这个质子府里，却被人打了耳光，挨了鞭子，甚至捆起来扔到柴房！

看到轻烟红肿的脸颊以及身上斑驳的伤痕，顾陌然再也淡定不起来。

“告诉我，谁打的？”顾陌然替轻烟解开绳子，一不小心碰到她手臂上的伤口，痛的轻烟眼泪直流却不发一言。

“说呀，谁打的？”顾陌然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怎么这么窝囊？我才一天不在，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是我打的。”还算好听的女声自柴房外响起，顾陌然回头看向脸色淡漠的歆若，十指隐隐攥了起来。

“为什么打她？或者说，你凭什么动她？”

“身为丫鬟不思进取，发现主子有越矩之举，不加以劝阻反而放纵掩护。我只不过是小惩大戒而已。”歆若回答的云淡风轻，眼底那幅不可一世的神态看的顾陌然牙痒痒。

小，惩，大，戒。

说的真好。顾陌然垂下睫毛，极力忍耐，最终还是扬起手，狠狠掴了歆若一耳光！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我顾陌然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即使要惩戒，也应该是我来，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插手！”

闻言，歆若不怒反笑，眼底淡漠嘲讽的神色看起来轻蔑又刺眼。

“你很骄傲？”顾陌然第一次，这样想要一个人消失在她眼前。而且，一个耳光，貌似太轻了点。

手腕扬起，顾陌然的手还没有落到歆若脸上，便被人稳稳攥在手里。

在陆离轩出现的那一刻，歆若眼底那种挑衅的目光瞬间收敛，又一次恢复了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形象。

再看看顾陌然自己，好像一个妒妇一般，叫嚣着，挥舞着，那般刁蛮任性，那般惹人厌烦。

“放开我。”顾陌然用力甩开陆离轩的手。

“别闹！”陆离轩皱眉低喝，淡青色的衣袍上沾染着点点尘土，似乎是刚刚归来。

“我没有闹！”顾陌然扶起还跪坐在地上的轻烟，“她打了轻烟！”

陆离轩只是看了轻烟一眼便错开目光，“那只是个丫鬟。”在他眼里，这个丫鬟根本不值一提。

“她是我妹妹！”顾陌然强调，看着陆离轩的眼神叫做失望。“算了，你不懂，我又为什么要期望你懂？”

顾陌然搀扶着轻烟离开，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对歆若说了一句，“若是你再敢伤轻烟一分一毫，我定要你以命相还！”

若是顾陌然知道她今日这一句话，会给轻烟招惹来怎样的灾祸，她一定不会争这一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