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敞亮的落地窗外笼着厚重的乌云，一会儿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滴击打着树叶，配合风的声音，像是在呜咽，又像是在宣泄某种强烈的悲伤。窗上的雨渍稍纵即逝可转瞬又被填补上，就像那已泛黄、被扭曲了的旧时光般，沧桑、青涩。

雨幕仿佛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远，安静伫立于云霄间的大厦也显得庄严、肃穆、冰冷。

白曜的办公室位于白氏集团办公大楼的顶层。装潢不是特别奢华，却有他的风格，像他最初一样，细腻、沉稳、低调。

其实打心底说，对于商业交易，他并不是十分上心的。更何况，早就听说业内关于生存潜规则更是黑暗不堪叫人疲惫。若不是因为两年前他父亲的突然去世和当初的承诺，白曜是不可能答应完成白宏宇的夙愿，也就是继承白氏企业，成为众人仰慕的执掌人——白氏企业董事长的。

他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再者，因为他恨白宏宇，不只是因为他曾害死过自己的母亲，还因为——是他致使自己做了那件让他无比悔恨的事。因为如果不是他的阻拦，也许当初他就能找到她，然后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再不许任何人得以伤害。

当初，因为遗产继承人是他而非他年幼的弟弟，他和他那私生活糜烂、像极了花花公子的弟弟和后母吵得不可开交。

有什么好争的，你们要是喜欢这样的权利和地位，我大可让出我的位子。那时，他讽刺地想。

直至今日，白曜依旧将他的一切视为讽刺，丝毫不为利益左右。

又到了清明时分，已经连续下了很多天雨，多到……让人忘了。

此刻，白曜正坐在一张长方形红木桌前发呆，有时候他觉得，下雨天的景色也挺美的，整个城市空荡荡的，就像他的内心世界般，看不见光亮。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了，可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然而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刹，愣住了。

铃声快断时，他才按下接听。

“喂……”整间办公室里静静的，只有白曜温软却极富磁性的低音在空气里回应。灯光很暗，折射出来的光线也是晦暗不明的，很衬窗外的天气。

“明天就是清明节，约好的，去墓地看她。”若说之前白曜的声音充满了温柔，那么电话那头那个人，则是更强势的、充满男性魅力的同样好听的声音。

“……嗯。”

第二天。

在白曜抵达墓地之前，慕南笙已经到了。他举着伞往南笙的方向踱去，脚步很慢，又因为雨下得不小，所以他的后背湿了一大截。

而他却像全然不知似的。

走到南笙面前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将手中的一束花放下。一时间雨滴落满花瓣，汇成一大块一大块。然后，他又把雨伞往一旁挪了挪，挪到身侧那个与自己一般高的人的头顶上。

他没打伞，雨浸透了他的衬衫，发丝末梢也滴着水，恣意显露出的男性气息却衬得他有些狼狈。

“对不起，今年我们依旧没有半点她的踪迹。但我们会继续找，然后把她带来见你，听你解释，听你忏悔。”慕南笙语气冷冷的，就如所处的墓地一样阴森、寒冷，可在他的语气里，毫不隐瞒地多了一丝遗憾。就像经历了一个又痛又痒的故事，他却又把它不痛不痒地复述出来。

在安以汐消失的第二年，莫安晴的病情开始恶化，不久之后便去世了。临走前，她一反常态，不但没有悲观，也没有让自己继续谴责。她说，在最后的时刻要留下点自尊，至少日后看见她的时候，还能冲她笑……

只是笑着笑着，怎么就哭了呢……

听了这话，白曜皱了皱眉，在望向身旁那人的眼眸里也多了些异样的情绪。可尽管如此，对面那人依然熟视无睹般自顾自地启唇：“你这样的道歉太没有诚意，到时候她肯定更加恨你。”

雨下得更大了，打在雨伞上噼啪作响，略显欢快的节奏，可总有人想掉泪。

白曜忘了自己是当初是如何离开的了，只是胸腔内一直充斥着某种情绪，比悲伤更浓，比思念更重。

他无法避免地又开始想她。

之后，他意识开始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喝了酒。

第二天醒来后，尽管头依旧如撕裂般疼痛，但他的记忆却会恢复了一些。他找来最角落的笔记本，翻开已经残缺了的纸张，留下一行字：五年了，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某个角落。所以，你还不肯原谅他吗？可是为什么你不肯回来，连我……都不肯再见了。

很久之后，当安以汐再看到这本日记时，首先便被扉页上的一句话润湿了眼眶。白曜在上用清秀的正楷字体写着一句话——若如初见，我喜欢你。

若一切回到最初，我不会再放开你，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