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宿命
第二章 宿命

最后我被小姑接到了城里,再也没有回过陈家老宅,不仅因为爹,也因为心里的最深处的恐惧。然而世界上总有些事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小姑对我很好,送我去上学,我很感激她,有了上学的知识储备,为我以后的事提供了不少有利条件。生活一直很平静,如果不是脖子上还有两个淡淡的咬痕,我会以为童年的一切都是梦。但是不管我信不信命,该来的总会来的,十六岁那年一个电话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很奇怪,本来是村里老村长打来的,说是有人要承包我家原来的水塘养鱼,由于四爷家的,六爷家都搬走了,三爷家更是一个人也没了,我家只剩我一个,所以自然来找到了我。然而被我一口回绝了,记忆里所有关于老陈家的事都不想管了,也不敢插手,隐隐觉得畏惧和危险。令人不解的是,对方好像没有坚持,被我一个电话拒绝了以后再没有来找过我,再没有下文。我隐约觉得不妥,几天后再打电话给老村长,对方的答复居然是陈家已经有人出面答应下来了。这个人,是谁?没有办法,我瞒着小姑,偷偷回了老家。

那个人,是陈晨,三爷的孙女。本来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这水塘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我是挺想找她质问的,可是我没有机会了。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尸体飘浮在水塘黑幽幽的水里,曝尸在水塘正中央,尸体已经泡得发白水肿了。然而没有人敢去打捞,据说去打捞的更惨,连尸体都没有浮上来。也有人打算用机器全抽干,但是机器抽水没一会管道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取出来看是一团一团的腐肉,尸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我赶到的时候陈晨已经死了三天了,我就知道,所有关于老陈家的都没有好事。这口水塘,奶奶告诉过我来历,从小我就没有敢来玩过水。

这事还得从老陈家说起,据说以前陈家还是挺有钱的,相当于当年的地主阶级,而且在这个地方已经延续了很多年(具体多少年也没人告诉我),所以有很多下人也很正常,下人死了也是要伺候主子的,所有的下人死了都是装在箱子里扔进水塘。我原以为是奶奶在吓唬我,可是下面的确邪门,我家从来没有用水塘干过任何事,连洗衣服也没有。后来才知道这也涉及到风水,这口水塘是用来镇风水的。但当时并不知情,只知道这口水塘动不得,会引来杀身之祸,小时候还半信半疑。但从陈晨的死来看,仿佛奶奶没有骗我。

陈晨的尸体是第三天晚上捞起来的,老村长不知道在哪里带回来一批人,说是可以解决这事。那批人的确有些本事的,带了罗盘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东西。一到就对着这鱼塘啧啧称奇,拍着大腿说妙。他们叫老村长买了十几条黑狗,全部杀了扔水里。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一个个子灵活的人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下了水。一下水就沉了下去,只看见水下一阵扑腾,小伙子再冒头的时候已经游到水塘中央,顺利把陈晨的尸体带回来了。其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好歹算我表姐,看到她的下场我就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是这样。陈家,大概是被诅咒的家族吧,不死绝了就一直出事。

这伙人不得不说确实有一手,居然就凭着个罗盘看出陈宅有问题,还执意要留下来看看。我当然拒绝,因为陈家的东西真的被发现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而且我全家的尸骨都在下面,我希望没人再去打扰他们,就让他们安息吧。然而他们执意要看看,我也拦不住,老村长也劝我把陈家邪门的事就这么解决了也挺好,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于是他们在老宅住下了,后来我才发现之前下水的小个子还挺帅的,长得像多年后的明星李易峰。他们拿了几根铲子到处敲,就说下面肯定有东西,他们一定要下去看看,我很害怕,本能地畏惧地窖里的东西。当天晚上他们就说要打个洞下去,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下面的东西放出来就完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觉得让他们没头没脑地挖一个洞再也堵不上,还不如从堂屋的地道下去,还可以留条后路。他们对我的意见当然赞同,怎么说我也在这里住了十二年,毕竟还是比较了解。自从我答应带他们下地道后,所有人都来套近乎,我也没怎么理。在我看来,将死之人,没必要了解,我不相信他们可以活着回来,因为要不是我爹,我十二岁那年已经死在下面了。但我还是打听到了那个小个子的名字,叫周松,说实话,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也不希望他去送死。这种事本来不应该阴气重的晚上干,但是我坚持不宣张,而且他们似乎也有什么顾忌,也不想白天被人看见,所以还是晚上行动。没想到,他们果然是一去不复返。

当晚,我找到供桌下面有一块空心的地面,于是依样画葫芦,轻轻拍了拍,果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可以活动的,地上出现很多乱七八糟的裂缝,应该是要我照着当年爹留下来的图案画出来吧。我吞了口口水,原来当年爹是这样打开地道的入口的。可是当我照着推着小突起按印象中的图画了一遍,没有一点反应。这时候就有人开始对我质疑了,我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不可能记错的,毕竟那是爹留给我一定要记住的。是不是差什么东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咬破了手指,让血流到裂缝里,再画了一遍。下面传来几声“咔嗒咔嗒”的机拓启动的声音。大堂里出现了地道入口,下面吹上来令人作呕的腥风,总觉得比以前不一样了。那群人准备好装备就要下去,想带我也下去,我打死也不干。他们怕我耍花招,只好留下来一个人看着我,很庆幸,这个人是周松。

他们下去后没多久,地道就自动合上了,但是还是能清楚地听见下面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原来当年爹守在上面是听得见我的声音的,应该是听到那怪物的叫声才下来救了我。一想到爹我心情由忐忑和恐惧变成了悲伤,他当年明明叫我不要再回来,我还是回来了。一半是巧合,一半是我对这里还是放不下吧。仔细听下面人的对话,我越发觉得他们的身份不靠谱。反复地提到“聚气”“千棺阵”“粽子”“油斗”之类的话,有很多都是我听不懂的。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的教育水平了,明明都是国语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明白。这群人都神秘兮兮的,那个周松从他们下去后就严肃地守在一边,也不说话,搞得我心里面更加不安。也觉得很愧疚,明明知道他们下去了多半就回来不了,还把他们放下去,这是在作孽。过了好一会,下面的声音听不太清楚了,大概他们走到地窖深处,看起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松了口气,以为也许幸运的话他们还能回来吧!

变故发生在他们下去后一个小时的样子,先是有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我就听见了那个让我恐惧了四年的熟悉的声音――是那个怪物的叫声,尖利的,带着诡异的兴奋,让人不寒而栗。随后就有激烈的打斗声传上来,那种怪物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甚至好像越来越多,仿佛不止一个。哎!这群人大概凶多吉少了。我瘫坐在地上,怪物的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荡,我想起来死后的奶奶和娘,还有为了救我而死的爹。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变成怪物,他们又会不会被那些人弄得完整的尸骨都没了。在我恍惚的时候下面的打斗声渐渐弱了,听起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个时候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我脖子。

回头一看,周松的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开地道,我要下去救他们。”

“你疯了,下去必死无疑!”

“少废话,带我下去,不然你马上死在这。”边说边用刀在我脖子上比划两下。喂喂,你手不要抖呀!你看起来不是人畜无害的嘛!怎么这么大杀气。当然,这是我在腹诽。“有话好好说,这样我放你下去,我就不下去了。”也许是觉得我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会拖后腿。勉强答应了,我又故计重施打开地道口,那人二话不说就跳下去。一会儿,地道口自己合上了,可惜了,白白送死。周松下去以后,下面的打斗声又大起来,我闭上眼就能想象到血肉横飞的场面,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只听见一声暴喝,然后怪物的叫声竟呈现出一种绝望的尖锐。有种要把耳膜都刺破的感觉,这种穿耳魔音让我脑袋都有点意识模糊了。愣了很久,缓过来的时候怪物已经没有尖叫了。石板下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断断续续,好像有节奏似的。“咚咚咚”“嗒嗒嗒”咚次嗒次,哟哟,切客闹嘛!什么意思?我也不敢把地道打开,万一那种怪物蹦出来的话。我亲爹也会秒杀我呀!但是下面的敲击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上来,不!准确地说确实是有节奏――啊!三长三短,这是sos啊!我就不信那怪物还懂国际求救信号。思及此,只好又用刀在手上划了道小口子,画图案。妈的,老娘迟早有一天会失血过多而死。

地窖门一开,下面立马翻起来一个人影,往石板上“噔”地一拍,地道应声而关。我怎么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用。但是周松上来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就像没电了一样。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浑身是血,也有绿幽幽的不明液体沾了一身,散发勾起我不好回忆的味道。“喂,死了?”我过去戳了戳他,根本没有反应“真死了?”我一下子慌了神。虽然已经经历过不少生离死别,甚至我爹就死在了我身边,但是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死在面前。看着地上淌着的血,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喂,没死呢。别走。”“咦?还真活着?”走近了看,胸膛微微起伏,还有气。“下面太邪门了,离开这里,带我去医院。”说完彻底昏过去了。“喂喂――”我怎么把你这么大个人送医院嘛!

后来我只好求助了一个住得很近的家里挺有钱的同学,平时和我关系也不错。好在小姑平时对我就好,家里也颇有些财富,也因为平时对我不放心,给我配了当时还很新潮昂贵的老式翻盖机。那同学也仗义,我只告诉他老家有伤员急需抢救,他就带了他家司机连夜帮我把周松送到县医院。坏就坏在我那叫李弘裕的同学,平时就聪明,成绩年级前十没说的。也看出我这事不妥,再者我平时也转弯抹角地就我家的事咨询过他。再三逼问下,我便如实相告,他也是个好人,医院登记是他出面,我小姑打电话来找也说的是我这两天去他家做客和他妹妹呆在一起。实在是解决我的一个大麻烦,不过也因为这样,后面的事和他也再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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