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自个儿在一旁温了一壶酒，回头望着默默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青竹欣慰笑了笑：“咱爷俩儿好久没在一起这么聊聊天了……”

青竹担忧望着谢方：“大哥终究也是被人怂恿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虽杀了刘演可自始至终也是被人利用，爹你又何必同大哥闹得这么僵？毕竟他也是你的儿子。”

谢方把脸一板：“别再提他！谢氏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不忠不臣之徒，权当我没生过他！”

青竹被谢方气势唬了一跳，呐呐半晌没有说话，谢方突然将话题转向另外一边：“青竹，这次下毒害你的当真是苏旷？”

青竹点了点头，对于苏旷，要扳倒他的方法有许多，可碍于苏栾还在自己身边，他并不能将苏旷在匈奴的身份告诉谢方：“恩，下毒的人抓到了，确定是苏旷无疑。”

谢方脸色阴沉，一拳重重砸了下去：“狼子野心的东西，害了我的一个儿子不够，又来害我另一个儿子！”

青竹听得这句话，不禁好笑，却还是附和道：“是啊，苏旷野心也是不小，待扶植了刘玄上位后，便迫不及待对我谢家动手了。”

谢方似是若有所思，望向青竹：“青竹，你觉得刘玄此人如何？”

青竹沉吟一会儿，皱了皱眉道：“能屈能伸，胸有沟壑，并能因势导势，是个毫不逊色于刘演的人物。”

谢方愣了愣：“既然如此，他可是有能力做这个皇帝？”

青竹摇了摇头：“他虽能带领汉军打下江山，却决计不能坐稳江山。”

谢方不禁奇道：“为何？”

青竹沉声道：“刘玄这个皇帝，不过是在几方势力欲求共存才得以诞生的一个产物，苏旷要利用它催化野心，大哥要通过他攥握权力，爹你也要通过他护住大哥，刘玄的成长实在过于畸形……”

“刘玄并不傻，在这样的夹缝中生长，只会催发刘玄对手中权力的欲望，而当一个君王太过看重权力，那身边的人便离飞鸟尽良弓藏也不远了，离亡国也便不远了……”

谢方沉默一会儿，觉得并不能辩驳儿子说的那些道理：“那若是我去向刘玄进谏，他可会听我？”

青竹望着谢方，犹豫一会儿道：“爹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汉军将来的去路，还有一个办法比改变刘玄更为有用。”

谢方眸中一亮，急道：“什么办法？”

青竹缓缓道：“刘秀。”

谢方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你是要我效仿王莽？”

青竹看着谢方：“刘秀也是皇室后裔，品行才得哪里差得了刘玄，即便是效仿王莽又如何？总好过汉军全交待在刘玄手中，一损俱损……”

谢方不快打断青竹要说的话：“够了！休要再提王莽！你不要忘了，即便是换成刘秀，那你大哥该如何，他手上沾的可是刘秀亲大哥刘演的血啊！”

青竹一阵苦笑。

何止刘演，便连刘秀的二哥刘仲之死也与谢忠离不了关系，可既是要为这乱世抒写一章清平乐，他这几天思前想后能给这天下找到唯一的出路便是刘秀。

王莽虽有大能如今却已天下离心，谢方并无称雄之意，苏旷勾结匈奴妄图搅乱中原渔翁得利，而刘玄正如上才所说并不长稳。

而一直掩在刘演身后默默无闻那刘秀的才能却没人比他谢青竹更加清楚，离了刘秀，还有谁能挑起乱世这股大梁？只要乱世还未结束，一切只会越走越远，刘秀也并非心胸狭窄之辈，若是刘秀成为乱世之主，即便是看在同他的那些情谊，也应不会太为难大哥……

青竹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谢方那一脸怅然，心房处陡然又是一阵钻心剧痛袭来。

青竹皱了皱眉，右手下意识抚到胸口，方才那丝剧痛却又转瞬消失，话到嘴边也突然改口：“无论如何爹你都要提防苏旷了，近来宛城可还有什么大的动作？”

谢方点了点头：“苏旷我自会盯住他，而近来宛城么，若说大事便只有出兵宜阳了。”

“宜阳？怎么会这么快对宜阳下手？”青竹沉吟一会儿：“宛城之后的战略目标确实是宜阳无疑，可如今宜阳守将王延也绝非平庸之辈，王凤和王常虽已经班师回了宛城，可若按着如此行程却也注定无法参与宜阳这战。爹你现在身在昆阳，刘演也被刘玄害死，除了大哥宛城便再无将才，如此仓促是否太不妥当了，这场战役我军是何人挂帅？”

谢方：“正是忠儿……”

青竹皱眉道：“大哥？”

青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刘玄苏旷既已如愿除了刘演，苏旷想要的不正是慢慢蚕食汉军将其变为他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会那么快便将这么大的权力下放给大哥？

可叹青竹即便再神机妙算又哪里知道，便在谢忠和谢方分道扬镳那日，谢忠提了杆红缨长枪便去找到了苏旷，也正是如此，催动了苏旷心中的一缕杀机……

就在这时，苏栾欢喜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过来：“饭好了，快来尝尝！”

“哦？”谢方听得儿媳的声音立马便眉开眼笑起来，虽然他看不惯苏旷，可苏栾他却是越看越欢喜，便大声哎地回了一声，将温好的酒提了起来，对青竹笑道：“走，尝尝栾儿的手艺去……”

谢方扯着腿往前走了几步，见青竹并未跟上来，便转过身来看着青竹，却见青竹一脸莫名的神色，不禁奇道：“怎么了？”

青竹扯了扯嘴角，无奈望着谢方：“阿栾做的菜？”

谢方嘿嘿笑着：“是啊！”

青竹盯着谢方：“阿栾同你说她会做菜？”

谢方还在笑，似是想到什么，笑意已经带了几分勉强：“是啊，她说见你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正好露两手做点好吃的给你尝尝。”

青竹吸了一口凉气，望着谢方一字一句道：“你儿子没胃口，没福消受那桌菜了，便劳烦你这未来的老公公多吃一点。”说完便踢步往前走去。

谢方这时再也笑不出来，追在青竹后面：“栾儿做饭的手艺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青竹，你去哪？”

青竹：“我虽然没有胃口吃饭，但是看你们吃饭的胃口还是有的，毕竟是阿栾做给未来公公的第一道菜，寓意深刻啊……”

谢方：“……”

院外苏栾抄着菜勺便冲了进来冲青竹吼道：“我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