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负荆请罪
第六十九章 负荆请罪

谢忠走了,带着二十万汉军浩浩荡荡向宜阳杀去,而因为刘演之死积压在宛城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却并未因此放下。

刘玄每日还是按时上朝,谢方依旧称病谢客,城内众将仍是心中惴惴不安,就在这时,刘演在这世间唯一的弟弟刘秀从昆阳带着退敌四十二万这无上的荣勋回来了……

刘演是被冤杀的,众人心中都跟明镜也似的明白,可奈何刘玄名正言顺,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就连谢方都已不再过问此事,他们又能说什么?可刘秀毕竟是刘演的亲弟弟,大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他是一定要回来向刘玄讨要一个说法的罢!

宛城毕竟比不得长安,自汉军暂时定都宛城之后,便将太守府临时改成了一个简陋的朝堂,内里便是刘玄的行宫,此时堂外鼓敲了三通,刘玄看着眼前堂下众人,不禁紧紧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神色间透出一抹冷厉。

他当初派李轶一路跟着刘秀去往昆阳,为的就是斩草除根!

可刘玄没想到刘秀还能活着回来,并且现在就站在群臣之间,便连称病多日的谢方今晨也特地赶来了朝会。

刘玄抬眼偷望向站在文官之首的苏旷,苏旷轻轻点了点头,刘玄会意,偏头看向刘秀:“刘秀,昆阳一战歼敌四十余万,为汉军立下莫大功劳,朕该如何奖赏你?”

这句话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刘玄看着刘秀身子震了一震,再看向一旁忧心忡忡的谢方,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即便当初是他亲口允诺放过刘秀那又如何?只要刘秀此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对他不敬,他还是可以将刘秀就地绝杀,以除后患!

刘玄一瞬不瞬盯着刘秀,掌心竟然激动的渗出了潮汗,只等着刘秀发作当场便命人将刘秀拉下去杖毙。

可一切都并未如刘玄心意,只见堂中刘秀端端正正着了一身朝服,手持笏板似是不经意往上抬了抬,却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此时面部的神情,也并没过多久,刘秀便将笏板放下,沉着步伐一步一步走了上来,不言一语。

刘玄轻轻一笑,看着此时站在眼前的刘秀,正要示意堂内事先安排好的隐士有所动作。便在这时,刘秀就这么一撩长袍径直跪了下去,头狠狠磕在地上,语气锵然,似是在说一件正义凛然的事情一般掷地有声:“刘演妄图谋反,罪在滔天,所幸已被陛下伏诛!臣刘秀与刘演虽为同母胞兄,却实在不想刘演竟包藏如此祸心,此是为不查!臣有罪,不敢请功,此番上朝,只为请罪!还望陛下降罪!”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刘玄着实并未料到刘秀竟是如此反应,此时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刘秀又把头往地上一磕,而地上已隐隐透出一丝血迹,将刚才的话又重新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堂中武将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嘘声,此时众人纷纷醒过神来,皆是恍然明白了刘秀此番只为保命不择手段诋毁兄长名声的做法,不禁各自鄙夷看了刘秀一眼。

军中一些同刘演平素关系一向甚好的将领此时心中积聚多日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股脑全向这个懦弱的弟弟宣泄而去,其中一人更是不屑的向地上啐了口浓痰,刘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头埋在地上,等待着堂前刘玄的一句话。

谢方同样神色复杂地看着此时跪在刘玄面前的刘秀,却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是一心想要保住刘演一家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知这是一个良机,持着笏板急忙踱步而出沉声道:“既然刘秀不知此事,还望陛下饶刘秀一命。”

刘玄终究没有想到刘秀竟会这么轻易地跪在他面前说出那些似乎要同刘演恩断义绝的话,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名正言顺的杀死刘秀,斩草除根?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在汉军极具威望的谢方,难道只能这么放过刘秀?

他不甘心!他任苏旷摆布,任谢忠摆布,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亲手除掉一块绊脚石,却还是处处不顺心!

想到此处,刘玄不禁攥起手中的拳头,想起远在昆阳城中那个办事不利的李轶,若非李轶的失手,若李轶按着他的吩咐一早除去刘秀,他又怎会面对今天的这番尴尬!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继着谢方出来为刘秀求情,刘玄黑着脸沉默半晌,却终究还是展颜一笑,抬手冲跪在堂前的刘秀虚扶一会儿:“爱卿既是不知,便是无罪,又何来不查一说?爱卿于昆阳一战尚且战功赫赫,朕又怎能以莫须有之罪加之卿身,寒了朕这汉军上上下下将士的热忱之心?爱卿快快请起!”

刘秀急忙感激涕零又重重一头磕在地上:“罪臣谢过陛下……”

刘秀得了刘玄皇命,这才自地上起身,正要朝后退在一旁,却又被刘玄叫住:“爱卿且慢……”

刘玄似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面色一霁,抚掌笑道:“有了,此番爱卿于昆阳一战有功,朕便封卿为武信侯,卿看如何?”

刘秀急忙拜倒于地:“刘秀谢过陛下。”

刘玄若是最后不加封刘秀倒也罢了,可这一加封武信侯,武将众人心下对刘秀便更是不满。想刘演虽是被冤杀而死,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豪杰,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弟弟?

此时众人只觉再看刘秀一面都是脏了他们眼睛,退朝之后,众人见着刘秀便纷纷各自绕路而去,便似朝中并无此人一般,就连谢方再看向刘秀时也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正作势要走,却被刘秀一声叫住:“谢伯父!”

谢方转头看着站在身后额头微微磕地红肿的刘秀,皱了皱眉道:“贤侄何事?”

刘希心中一阵怅然,却还是走进几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青竹在昆阳出了些事,他中毒了……”

谢方闻言一惊,又细细将刘秀打量了一番,觉得刘秀并未说谎,这才冲刘秀抱了抱拳,转头便走,却仍旧未和刘秀说过只字半语。

刘秀苦笑一声,看着这偌大太守府此时只他孤身一人,慢慢呼出一口气来,举步向堂外走去,怅然若失道:“青竹,你便是希望我像这样活着,可这样实在是好累……”

※※※※※※※※※※※

苏旷看着此时身前恭谨站着的刘玄,眸中不经意间放出一抹异彩:“方才你封刘秀做了武信侯,这一步棋下的很好。”

刘玄点了点头,给苏旷斟了一辈上等的仙茗:“刘秀能这样主动摘清同刘演的关系,确实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我也没理由再去定他的罪名。不过,他这一番举动倒使众人同他离心,我再封他一个没什么作用的武信侯,那些同刘演关系好的将领也不可能对他再有什么香火情分,虽说不能就此斩草除根,可也能使他在汉军的影响降到最低,再看刚才谢方一脸失望的神情,刘秀已然在汉军众叛亲离,再也不能有所动作。”

说到这里,刘玄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先生,最近赤眉同我军的联系似是中断了一些时日,我派人送了几封书信给樊崇送去也迟迟没能收到回复,记得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先生来操办的,不知这事该如何处理?”

苏旷神色一动,沉吟一会儿,缓缓同刘玄道:“樊崇已不再是盟友了……”

见刘玄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苏旷冷笑一声,却未置一词。

苏旷毕竟在苏栾身旁四年之久,当然知道赤眉樊崇究竟是何许身份,而樊崇同苏栾之间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二,如今他既已同苏栾决裂,樊崇那边又怎会再视他为盟友?或许日后的赤眉,只会是他的敌人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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