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看着渔舟好奇的样子,只好为她解惑,但是他先问了渔舟一个问题:“知道雷绍华的身份吗?”
渔舟道:“知道啊,安阳王。”
无名氏叹气:“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雷绍华这个安阳王可不是好当的,他是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但是先祖有遗诏,说后世选诸君时,如果皇子中无满意的人选,可从皇亲国戚中的王侯之子中选。”
太子行事过于狠辣,同为皇后所出的六皇子还是欠缺储君的风范,其他人都不相伯仲,这就愁坏了老皇帝。然而安阳王之子,就是雷绍华,年少就出类拔萃,即便尽力掩盖也遮不住光芒。
老皇帝就思虑良久,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了。但雷绍华无心政事,只力荐好友六皇子,并为了打消皇上的念头,就与其父商量早早袭了安阳王的位子。他父亲也乐得自在,与王妃安度晚年去了。
这一出戏让太子心存芥蒂,后来便处处为难胞弟六皇子,连带把雷绍华也恨上了。雷绍华早知太子心性,就明里暗里帮衬六皇子在朝中站稳脚跟,这是真与太子为敌了。
渔舟听了半晌,却不明白雷绍华的往事与人们对他的态度有何关系?就打断无名氏道:“与这有关系吗?”
无名氏拨弄了下杯子,笑了笑,继续道:“当然有。正是他表面上远离皇权,还是半个江湖人,不知真相的人都以为他就是个闲散王爷,天天到处浪荡,所以,大家就潜意识地把他当贵公子哥来对待。”
“喔,原来如此。”渔舟想起了在落英居见他时,众人的态度就很奇怪,于是脱口道,“怪不得当时见他时,感觉不对……”
诶?也不对啊?自己明明记得那晚赵掌事等人吓得跪了一地啊,这怎么解释?唉唉唉,他们这些人呀,渔舟就是想不通,算了。
“不过你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比刚才那个王志文强多了!”渔舟说笑道。
一旁的杜十羽也被逗乐了,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无名氏抚额,无奈之余,也未再多说什么。正巧饭菜端上来了,三人就顾不得说话了,只顾吃了起来。期间不时地有人议论他们三人,三人只当没听见。
饭刚吃过半,外面刚升起的一点人声又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渔舟就看到,之前出去的白衣人又回来了。虽然今天太阳不大,可是也挺暖的,但是渔舟就是觉得那群人走过来都带着一股寒气。
坐着的人都不自觉地沉默了,就跟刚到镇子时的气氛一样。就在渔舟疑惑时,白衣人已经带着寒气进来了。这下众人才看清,后面的人扶着好几个伤员,个个带血,受伤严重。一群人朝后面去了。
吃饭的人群这下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天呐!又血拼了。”
“哎呦呦,小点儿声,又不是第一回了。”
“这下长白弟子要怒了,完了完了,两方要大战了。”
突然,无名氏的神情就变了,渔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见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背着医药箱,一副大夫的装扮。直到他经过渔舟他们不远处,匆匆向后堂走去时,那张低着的脸才映入眼帘。
渔舟惊讶道:“是他?”那人显然没注意到他们三人,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是要给刚才那些伤者诊治吗?
无名氏收了表情,转过身就招呼着渔舟快吃菜。渔舟点头,看看杜十羽,她对白衣人的气还没消,这下连一眼都不愿看,只顾埋头吃饭。
虽捏着筷子,可渔舟的神早就飞了,她现在只想弄清楚,这段时间里,寺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衣人是怎么回事?旭尧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世事总是这么变幻多端,教人不得解。
吃完饭,无名氏提议立即离开,今日就上云梦山,免得节外生枝。渔舟想想也是,只好压住对白衣人的好奇,几人就起身离开了。
就在三人刚走不久,旭尧就跟着白衣人一起出来了。
那个袖口绣着金色花纹的年轻男子拱手向旭尧道:“多谢旭大夫鼎力相助,我长白定不忘这份恩情,来日定当相报。”
旭尧还是一副儒生的样子,文质彬彬一礼,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本分,白右使不必言谢。”
原来渔舟看见的那位衣服上绣着花纹的,就是长白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白右使,白刕。
白刕回了一礼后,无意中问到:“世人都传,旭尧公子剑法绝伦,曾得三公子之一的高公子赏识,也举荐公子你入围风云榜,却被公子所拒,实在是江湖一憾事。白刕如今竟才知旭尧公子医术堪比医圣!”
旭尧谦虚道:“实在不敢当,医术还当医圣为为尊,我这点本事可算不得什么。”
“旭尧公子谦逊,我也就不勉强了,”白刕整理了下行装,一手招呼跟着的长白弟子出发,说,“那就一起出发吧。”
白刕与旭尧就同行出了客栈,看方向,竟然也是朝着云梦山的方向而去。
早已出发的渔舟三人现在已经出了寺天镇市集,大片大片的绿色开始出现在眼前。之前就发现,寺天这里林木茂盛,鸟雀异常之多,那只长尾巴鸟就是在有间客栈见过的。
要去云梦山,无名氏说,最近的路就是从寺天直接翻山到达云梦山,连去云梦中心的过程都省了。山里有条小路,一般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全都走云梦正面上山,比他们慢多了。
渔舟对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对当初带上无名氏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废话不多说,当天下午就到了山脚下的猎户家,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翻山。
而旭尧跟着白刕的队伍却是朝着云梦出发,那是在无名氏的意料之中。旭尧不知道的是,他与无名氏恰恰擦身而过,而这意料之外的相遇,却是在无名氏的安排下,又意料之中地分离。
说是住在猎户家,但山野之中,猎户家只有猎户一人,也没那么多地方,几人就围着篝火轮流睡去。深夜,渔舟与杜十羽受不住,都睡熟了。
无名氏还没睡,猎户走过来,递给无名氏一个酒囊。无名氏默契地接过喝了几口,道:“每次你都有酒藏着,可便宜我了。”
猎户在他身边坐下,用透着山野的嗓音说到:“见你也不容易,喝吧,每次喝完,你都是一走几个月,不知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无名氏一如既往地露出侠客的神情来,朗声道:“这次啊,你兄弟我要干一件大事,这事要是真结束了,我就退隐江湖,跟你逛去!”
“别!你哥我过得可是猎户的贫苦生活,我们各自都习惯了,你还是朝着梦想奋斗得好。”猎户也喝了两口酒,“那是个世人都趋之若鹜的境界,别随意自我放逐。”
无名氏闷头继续喝酒,没说话。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顾无言,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