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到后堂楼梯中央,渔舟就听见昨天那个凶巴巴的贴身护卫在敲门了:“主子,要属下派人服侍您更衣吗?”
半晌无人答话,渔舟继续轻手轻脚地向三楼而去,随后在楼梯口停住,不知该不该此时上前。
这个凶巴巴的贴身护卫姓陶,单名一个铸字,性格就像陶铸的一样,看着凶,其实最怕主子不满意。见主子不回话,又问:“主子,要不……属下服侍您?”作势就要推门而入。
渔舟想着正好,那就再略等等再进去。结果冷不丁地从房内传出一声急吼:“别!本公子还不想断袖!”陶铸的手就僵在门上,渔舟可是清楚地看见他满脸黑线地保持着那个推门的姿势,心中顿时憋笑不已。
陶铸深呼吸了一下,收回手,扭过头,看见渔舟定在楼梯口,那表情明显是在憋着笑,尴尬顿生。轻咳了一声,陶铸绷着脸道:“你去伺候主子更衣洗漱,给你两刻钟!”
渔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水壶,意思在问,她就一个人,负责洗漱就无法兼顾其他。
陶铸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却无视她的理由:“主子不喜生人近身,更不喜人多,你既是甲字号房的丫鬟,又是主子亲自选的,就要做好,不然惟你是问!”然后大步流星下楼去了,独留渔舟无奈地杵在那。
渔舟想了想昨日赵掌事说的,这位雷公子就是那名扬已久的雷绍华,身份与皇宫有牵扯,若有所思。
渔舟敲了敲门,这下雷大公子倒是答话了:“进~”听着那懒洋洋的声音,渔舟暗想,该不会真没起床吧?推开门,房内的温暖气息迎面而来,清晨一身的凉气随着进屋去除了不少。
甲字号房渔舟昨晚才第一次进,确实不负落英居的盛名,更不愧为上等房的陈设,自是不比富家子弟的卧房差多少。可是现在这…渔舟以为进错地方了!
昨日她未参与重置房间的事,被叫去临时学习注意事项了。赵掌事每三句话都不忘叮嘱她这位雷公子是个说不得的大人物,万不可忤逆他!渔舟听得昏昏欲睡,因此今日才能起这么早,真得谢过赵掌事了!
房内光线昏暗,窗户上挂了帘子,渔舟适应了下光线,放下水壶,准备去拉开帘子支窗,让阳光进来。试着往窗边行去,顺便打量了下摆设,花瓶字画都收了,多了个火炉,桌子上放了个焚香的金兽,还在往外飘着最后一缕烟。
感觉脚下踩着怪怪的,低头看去,才惊讶以前的地毯换成毡了!倒是床前换成松软的羊绒地毯了。真是奇怪,倒像是羯族人的习惯。
手刚碰上帘子,谁知一阵铃铛声响,渔舟一愣,赶忙偏头看向床那边。视线被床前的珠帘挡着,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见床帐被掀开,露出个人头来。
“先别拉开,先过来更衣。”
渔舟:“……”
等了半天却不见人来,雷绍华有些不耐烦,掀开帷帐下了床,直接大步走到桌边坐下。懒洋洋地用手支着头,斜睨着渔舟不悦道:“本公子选的是婢女,可不是小姐,怎么?还让本公子请你不成?”
渔舟本还在犹豫,却被他直接穿着中衣就冲出来给下了一跳,这下赶紧去里间屏风后取衣服。拿着衣服走到雷大公子面前时,却犯了难。穿衣他也要配合呀,瞧着雷绍华一副眯着眼没打算配合的样子,渔舟牙一咬,将衣服展开在他面前狠狠一抖。
雷绍华仿佛不自知,觉得眯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张开胳膊,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等渔舟服侍雷绍华洗漱完毕后,才拉开帘子,晨起的阳光有些刺眼,渔舟忙偏过头闭上眼。正在喝茶的雷绍华恰好瞥见这幅画面,募然与印象深处的一个人影隐隐重合,再一晃眼,又分离了。
雷绍华兀自一笑,搁下茶杯,翘起二郎腿打量起渔舟来。
渔舟查看了番,确定一切妥当,退至门口,行了个礼打算退下,正巧却碰见陶铸来询问是否现在传膳。
雷绍华收回视线,嗯了声,顺便来了句“你不必退下,陪本公子用膳”。渔舟眨眨眼,抬头看了看雷绍华,见他在喝茶,也没瞟个眼神。
渔舟又去看陶铸,陶护卫依旧绷着个脸,递给她个“看着好好伺候”的眼神,一扭身,出去传膳了。
退不成,渔舟只好规矩地静候在雷绍华身后三尺处,看着透过窗户格子照进来的阳光,打在雷绍华腰侧的玉佩上,泛起青草映着水珠的光泽。
渔舟皱了皱眉,心下悱恻,要说寻常人家是配不起玉饰的,富贵人家配玉佩,有些是作装饰,有些雕刻特殊的图文是身份的象征。可是雷绍华腰侧的这枚玉佩倒是很奇怪,很厚,两寸见方,刻了朵桂花盛开的图案,倒不像玉佩了。
不待渔舟再多想,上膳的丫鬟鱼贯而入,打头的竟然是杜十羽,渔舟微吃惊地看她,杜十羽悄悄点点头,示意安好。陶铸在桌旁指挥着,渔舟也忙上前搭把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静进行着。
待丫鬟退出去后,陶铸看了渔舟一眼欲言又止。雷绍华瞧见却没理,只招手让渔舟坐下。渔舟这次没敢犹豫,乖乖地坐在他对面,隔着个大桌子,渔舟倒也不别扭。
雷绍华皱了皱眉头:“你坐那么远怎么给本公子布菜?”
陶铸见主子不理他,有些气闷,移开椅子往他旁边一坐,道:“属下来给主子布菜!”
雷绍华瞧着他难得一见地将闷气表现出来,起床气消了一大半,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禁笑出声来:“阿铸,你这是在气谁呢?”
陶铸将白菜堆在雷绍华的碗里堆了个满,木然道:“属下不敢气谁,也没气谁。”
雷绍华没动筷,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向着渔舟下巴微抬道:“汤。”说罢挑眉眼神指向那盅香气扑鼻的汤盅。
渔舟尽力忽视陶铸陶铸凉凉的眼神,起身细心地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还不待她转身,雷绍华命令:“就坐这儿,本公子经不起饿,哪里等得起你来回走动浪费时间。”身子离开椅背,便开始专心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