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渔舟回去得晚,不知整个落英居的人如临大难般,大堂里灯火通明地跪了一地人,杜十羽首当其冲在最前方。守门的小厮见她回来,欢喜地迎她入内,一边压低声音喊掌事的:“赵掌事,渔舟回来了!”
赵掌事正在急大堂里的事,也不知主子此次回来是喜是怒?偏偏昨日刚入住一路贵人就出事了,偏偏负责其中领头的人的渔舟见了官至今未归……这会儿突然听见渔舟回来,如听到福音似的忙转出前厅。
“哎呦,你能回来是再好不过了,还以为杨大人不会放人呢!快快快!快随我进去,出大事了!”
渔舟一愣,忙拉住赵掌事,露出惶恐与不解。赵掌事边拉着她往进走边解说道:“甲字号房如今是分给你负责吧?”渔舟忽想起,今早十羽好像提过老板要调她去楼上任职,但没说是哪间……
这时,两人刚转过前厅到大堂口,楼上突然传出来一声厉喝:“落英居就是如此招待客人的?我们主子身子多娇贵?启容得这种下等奴婢近身伺候?”说罢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传入大堂里跪着的众人耳里。
赵掌事也是一个激灵,递给渔舟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
有人惶恐回话,听声音好像是领事老板:“大人恕罪!小人未提前告知客房管理体制,是小的考虑不周,望大人恕罪!大人若不满此间房分配的丫鬟,便由大人亲自指定便是。”
那个发怒的声音又道:“听你这语气是颇有不满了?”
“小人不敢!”
“要说……我们主子当初入住甲子号房可是看中这间房的管事丫鬟顺眼,为何刚才来的不是选定的丫鬟?你这可是欺骗主子……”
后面的渔舟没功夫听,拨腿就往堂内跑,准备上三楼去。赵掌事一惊:“不可!”下一瞬,不知从哪儿闪身而出几个锦衣侍卫拦住去路,挡下渔舟。楼上听见动静,有人出来查看:“何人乱闯?”
赵掌事忙上前陪笑解释:“她就是甲子号房的丫鬟。”
楼上那人准备发话,又忽然转身毕恭毕敬地道:“主子,您怎么出来了?旅途劳累,您还是进屋歇着吧,这些小事就交给属下办就好。”
大堂里鸦雀无声,众人皆底下头去,赵掌事慌忙拉渔舟跪下,示意她别抬头。渔舟心里越来越好奇了,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何至于让邺城第一客栈落英居的人怕得要命?对了,是男是女还不晓得呢!然而下一刻,渔舟就晓得了。
“事关本公子一个月的起居,怎么能算小事?”
那声音并不像想像中的冷冽,反而如山涧溪水捧出的一朵水花,欢跃;又如初春的风,清凉地吹进渔舟的耳朵,令渔舟心神一凛。
渔舟悄悄抬头去看,就看见一张如沐春风的脸在朝她笑……朝她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渔舟猛地回过头,却见杜十羽迅速低下头,耳根子都红了。原来……好吧,人家是给十羽笑呢……
众人听着这如梦如幻的声音,都放下一半吊着的心。渔舟却不明所以,只能低眉敛目跪在那里,等着宣判。
结果楼上那人话音一转,道:“限你等人于一刻钟内将房内收拾成本公子满意的样子,如若不然,那就……哎呀,那结果可不好说……”看似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却让众人一阵心底发寒,更甚得是,杜十羽一头栽倒在渔舟身边,晕了……渔舟傻了……虽傻了也不忘赶紧去扶人。
赵掌事戳戳渔舟,使劲使眼色,内心里眼泪唰唰地流,当今天下有几人敢在雷公子未发话的情况下妄动?那人绝对不是高手就是送死之人!
结果渔舟太担心十羽,以为她也担心十羽,就递给她一个“没事,有我”的眼神,然后拖着人向旁边的软塌而去,还纳闷怎么没人过来帮忙呢?
赵掌事绝望地目送着渔舟将人扶上软塌,只差吐一口老血挺尸去!随后,大堂里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也都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还是没人敢起身去扶。等渔舟回头,更是疑惑不解,大家都怎么了啊?
三楼趴着看得饶有兴致的雷公子这才闲闲地随意一指:“就你了!”
渔舟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有两个侍卫向她走来二话不说就要押她走,渔舟谨慎地退了一步,抓着软塌不放手,深情不明所以。
赵掌事豁出去了,连忙伏地磕头谢道:“谢公子恩典饶过渔舟!”紧接着朝渔舟喊道,“渔舟!还不快谢过雷公子?!快去啊!”
众人也都一阵希翼,雷公子都发话了,只要渔舟伺候好这位大爷,就万事大吉啊!于是渔舟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落英居的救星还不自知。
这一夜注定不安,满城灯火通明,却是满城风雨。邺城府衙夜里突然失火,烧毁了案卷室,府衙梁大人也葬身火海。百姓听之无不拍手叫好,好啊!狗官死得好!
然而城西西府居的女护卫许装许护卫前来哀悼,这倒让众人不解了。
天明时分才传出来消息说,因案卷室被毁,许护卫略表对此事的哀痛与惋惜,说怕是一部分冤案不好重审了。霎时,百姓对许护卫的爱民之心那是越发拥护了,就这么个破梁大人也配许护卫亲自前去哀悼?许护卫是何身份?那可是有名的西府居的人!是那海棠居士的护卫!
这些都是渔舟途经外堂时,听那些大堂里的客人喝茶时谈论的。落英居客房分前堂和后堂,前堂住的都是些江湖人士,不在乎什么礼节的粗人,也偶有囊中羞涩的才子无奈居于其中。后堂顺其自然就成了身份尊贵之人的地方,不像前堂那样吵闹,自然听不到渔舟想要了解的消息。
渔舟叹息一声,好不容易跑前堂来听消息,结果还是和昨晚临走时在许装那里听到的一样,无非就是衙门失火,案卷室被毁,死了个梁大人。无奈只能匆匆提着热水壶去甲字号房伺候客人洗漱去,脑中却不停在转。
不过……刚刚倒是听众人对西府居赞誉不绝,许装大家都称她许护卫,那那个海棠居士又是谁?隐约觉得这肯定是个有名气的。能称得上居士的不应该都是学富五车又不慕名利的隐士么?那他或许知道自己想要打听的事喽?嗯,找机会一定要拜访拜访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