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渊浔泠所说的。
一开始彦之便败了下风。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一改上次的那种张扬个性。招招求自保,纵使那暮诗防御漏洞百出,也不进攻。才十招,暮诗的手掌便带着强劲的掌风迎头劈来,若非渊浔泠暗中将一颗石子打出去,恐怕彦之这次回去,不躺个半个月是不会好的。
彦之认输,略带谢意的眼光抛来。渊浔泠也只当没看见。
白烨殇笑着看着她。“刚才多亏了渊兄出手相助。”
“哼,别误会。只不过是那小子助过我一会这下子两清了。”
“不知道是哪位方才出手。”台上,暮诗的声音冷冰冰,带着不悦。
渊浔泠不由摇头,彦之方才被逼到如此田地了,却看清了石子的来路。而她到现在还未发觉。这若说不是彦之有意相让,这场比赛的水也太足了。
同时,在一旁看了不少好戏的烟倾一挑眉。
渊浔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摇着扇子笑吟吟地上去。
“还请姐姐指教……”嘴角流露着笑意,眸子中充斥着不屑。
而这中眼神,竟让暮诗颤抖了一下。渊浔泠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杀意一闪而过,等她再看时,却是满眼讨好的笑意。在心里宽慰自己多想了。眼前的无非也是个花花公子,不学无术。
“严重了我们早些开始,早些结束吧。下面还有很多武林同道呢。”不屑的口气。也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看着一身嬉皮笑脸的行头,某不是街头卖艺的?暮诗这般想着,未仔细看渊浔泠眼中那抹嘲笑的意思。
“那按照姐姐的要求。十招之内如何?”
“一招之内?”她蹙眉。
“莫不是,姐姐希望在下一招之内?也罢,既然彦兄都有心让姐姐,那我便在一招之内结束比赛。也好节约各位的时间,你说不是吗?”渊浔泠摇摇扇子,扇面上画着一朵红莲,绚丽得似乎沾染了血一般。
众人也算是明白了她的话。暮诗虽说承蒙彦之的手下留情,才获胜。但是也算是峨眉的弟子,也有些底子在。如今有人放话说要在一招之内打败,这恐怕……
暮诗恼怒。大呼了一声“狂妄之徒”之后,便带着凌烈的掌风出去。速度之快,让人惊叹不已。但是她快却不如渊浔泠的速度。
渊浔泠只是略略一撇身,又不知移动到了她的身后,那把扇子正好对着她的颈下的大动脉。众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动作,只看到了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过。
“你……怎么可能。”暮诗似乎还有些不信。可是颈部的疼痛却又提醒她,这就是事实。有人在一招之内便可要了她的命,而自己居然连她的招数都看不清。
“渊浔泠多谢暮诗姑娘承认。”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那种气质从骨子中变散发出来。如同一株高傲的红莲在俯视水中的浮萍一般。
白烨殇空洞的眼眸一亮。多年之后,他再次看到这样子的神情,是在站在宫门前的那一句:望陛下以苍天社稷为重
“渊浔泠……”暮诗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竟不认识渊公子,失敬了……”如今谁人不知道渊浔泠和白烨殇这个名字。弄月教的追杀虽说是秘密进行,但是还是使整个武林都卷入了恐慌中。前几日有人在不远处的森林中发现了12具尸体,皆是弄月教的12护法。他12人的功夫,每一个都算是武林之上的佼佼者。而如今却都死在他二人之手。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渊浔泠将扇子收回,上面沾染了点点血迹。一把上好的镶着金边的扇子就这么毁了。“啧啧,本公子确实不懂怜香惜玉。差点毁了。”
暮诗当即脸上飞过两片绯红。
渊浔泠瞟了一眼她。“咦,我说姐姐。我说的是扇子,你脸红什么?”
这句话,坐在台上的宫蝉袭和烟倾呛了一口茶,皆是无奈。
暮诗听她这么说,不由气恼。“不知道暮诗何处得罪公子了?为何公子要如此羞辱?”
“羞辱?姐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本公子何时羞辱姐姐了?白兄你说呢?”
白烨殇冷不防接到他抛出来的话题,也无奈地摇头,不作答。索性渊浔泠的脸皮够厚,一脸委屈地表情。“你看,白公子都摇头说没有了。想必姐姐是误会了。或许是今日打得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暮诗一时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剩下渊浔泠拿着那把沾染着血迹的扇子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往烟倾所在的方向一抛
“泠儿,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烟倾接下,一脸无奈。宫蝉袭接了过去,仔细研究还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多谢师父夸奖。”本想做那个半掩面的动作,恍惚想起扇子没了。只好悻悻地笑着。“不知道下面还有那位豪杰?”
对于方才渊浔泠的表现,台下的人顿时没了声响。
台上的烟倾又发话了。“我这徒儿实在是不像话了些,还请白公子好好教育一番。”
这话无疑就是想让白烨殇上台。
也不知道为何,渊浔泠潜意识之中,总觉得烟倾有意将自己和白烨殇绑在一起。
“若是白兄,在下自愿认输……”
这样一来二去的,这张论剑倒是成了这么多年来最无趣的一次。
最后还是洛空出面。
“今日的比试先到此吧。若是众位不嫌弃,可以相互切磋一下,或向各位武林前辈讨教一番。”
尽管,七贤是没有希望了。
但是若是有幸得到洛空或者是烟倾的指点,那比自己对着秘籍研究三年五载要快得多。
很快众人再次高潮。台上开始新一方的打斗,彦之也在其中。
三贤相继离席,渊浔泠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嚷嚷着要出去吃东西。
这兰州最著名的便是莲花糕,可惜如今莲花未开,所作的莲花糕也不过是陈年的,吃不出那种新鲜味道。
渊浔泠和白烨殇从墨剑阁出来之后,便在街上寻找莲花糕。
一连吃了好几家莲花糕,渊浔泠都直呼不好吃。拉着他满大街漫无目的乱逛。
“如今还未入夏,渊兄想要找新鲜的莲花糕似乎有些强人所难。”
“此言差矣,本公子听说邻国王室有一种秘传的技术,可以让那些蔬菜瓜果之类的保存一年之久。哼哼,迟早有一天本公子会得到那个东西。”
白烨殇眸子闪烁了一下。“岂是那么容易的?!”
“渊公子,白公子。”身后,忽的响起一阵女声。
三贤一前一后走来,出声的是梦偏冷。
“原来是梦姐姐,花姐姐。”
“我可担不起这声姐姐。我可经受不起渊公子的那句你脸红什么。”梦偏冷打趣。
渊浔泠立刻装出被冤枉的一副表情。“这委实是误会本公子了。莫不成姐姐也以为本公子是那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好了,烟倾师父都说你这张嘴抵得上万千武林秘籍。我也不和你说了。只是物归原主。”梦偏冷将手中的扇子交与渊浔泠。
她认得这是方才抛给师父的那把。打开扇面之后,莲花依旧不变,只是那斑驳的血迹地方被画上了只蜻蜓。提着一首诗,“莲叶绿时春恨生,莲叶枯时秋悔来。一点蜻蜓婷婷立,花色燃尽岁月年。”
“这首诗,宫兄写得不错。”白烨殇淡淡扫了一眼那首诗,倒不曾发现,画中的那株莲花,与她那般相像。
“多谢宫兄了。”渊浔泠喜滋滋地将扇子遮住面孔,眨着眼睛问白烨殇。“可比本公子原先的好看些?”
白烨殇微微点头。“这扇子更能衬得渊兄那双蛊惑众生的眸子。”
“蛊惑众生?”渊浔泠随即一笑,墨蓝色的眼睛中似乎能滴出水来。“这个词本公子喜欢。不知道白兄是不是也在这众生之内呢?”
知道是她一句玩笑的话,白烨殇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垂下眼帘不去搭理她。“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喝宫兄的桃花蜜?”
“桃花蜜?”梦偏冷看了一眼宫蝉袭,又看了一眼白烨殇,最后将目光停在渊浔泠的身上。“渊公子喜欢?”
“谈不上喜欢,只是听闻他的桃花蜜世间佳品,若本公子不尝尝,岂不后悔一辈子?”
“他倒是带了一壶,原本是想给莲安公主的。未想,她今日没来。那便给了渊公子吧。”花湮月说。
宫蝉袭倒是像早便准备好了一样,将一坛子酒塞进渊浔泠手中。“渊兄喜欢便好。”短短几句,也是充满着寒冷。
渊浔泠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果然自己也是不喜寒冷。
“桃花始开时,江南七里林,候君往。”梦偏冷将一副地图交与他们,“按照地图上面的路走,即可入林。”
“这……”不是说只有七贤才能进入吗?
“今日武林,七贤位置定有你二人。”梦偏冷说得极其肯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渊浔泠将地图甩给白烨殇,“我平生无大志,只愿做闲士。并非贤。”
“只是,我们生就便是在这里,有些事情决定不了,有些责任推脱不了。越是有能力,有权利的人越是这样子。”她的这番话,说得极其深意。
渊浔泠睫毛不着痕迹地颤动了一下,随后笑颜如花。“那得过且过吧。”
白烨殇亦是颇有心机的人,这一丝一毫的举动都在他眼中着下痕迹。若说这渊浔泠只是药王的弟子,恐怕还不止……
“呵呵……”梦偏冷浅浅笑起来。“渊公子洒脱的心境,偏冷很佩服。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互相点头之后,离去。
梦偏冷的谈吐,倒不像青楼女子。以她的胸襟,怎么会容身于那里。
“那个女子……不简单。”白烨殇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说道。
渊浔泠答道:“白大公子是怎么了?怎么看到谁都说不简单?”
“她并非池中之物,隐忍至此,日后,或是武林至尊,或是隐居。”似乎丝毫不在意她语中的嘲讽。那女子有着睿智和理智。
“或许吧。也许有一天,你我都发现对方都不是当初所认识的。谁又是这池中物呢?”
她不是,他亦不是。
他们注定不可能如同寻常百姓一般生活,或是过上江湖生活。
正如梦偏冷所说的,他们身上背负的还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白兄……”渊浔泠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之意。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所想的,这么长时间相处下去,他们都懂得了对方心里所想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对于七贤的位置丝毫不感兴趣。
“得过且过也好比束缚。”渊浔泠说道。白烨殇不紧不慢地接下去。“浪迹天涯好过七贤。”
“哈哈……白兄啊,果然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说为了江湖正道,实际上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罢了。我看你端了人家老窝应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吧。”渊浔泠勾着他的肩膀。
“弄月教有一株弄月花,逢月圆时开,每次花期一刻钟。花瓣会变色,花根可解百毒。”
“果然……原来是为了一株花啊,不知道那群老头知道会怎么样?白兄啊,你让本公子越来越欢喜了。甚好甚好。”她转而勾住他的脖子,垫着脚尖轻轻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直都是在大街上。
白烨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泛着红色。
渊浔泠却丝毫不在意,一把折扇潇洒地摇着,颇有轻薄完良家妇女之后的得意。
“娘……这个是不是就是先生说的断袖?”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拉扯着自己母亲的衣角问,一双眼睛不断地扫来扫去。
“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回去……”
这些话原封不动地都被四只耳朵接收去了。
白烨殇低沉着声音,将自己的衣袖从渊浔泠手中扯回。“回去,这是大街上。”
“白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生气的你啊。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回去也成,回去继续……”这句话,渊浔泠继续喊出去,顿时一条街的人都听见了。就连街口买茶叶蛋的耳背老婆婆也听见了,捞茶叶蛋的手一哆嗦,一个蛋摔倒地上碎成两半。心疼地自言自语“造孽啊,造孽啊。”
白烨殇索性施展开轻功。窘迫的样子,看的渊浔泠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