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视线让悟虚真人彻底的老实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倾弦身上的低气压，悟虚真人一句话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眼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倾弦眼眸微抬，心中甚是满意，看了看愣在一边的苏玉年，心下已然有了说辞。

“今日我来不过是为了两件事，其一，苏玉年此次进入无渊秘境究竟所为何事我已知晓；其二，便是恢复苏玉年千云派大弟子的身份，仍旧到善若水处修行。”倾弦言语向来是能省便省，不屑于多说废话的。

“走，回善若水。”倾弦一挥衣袖带走了苏玉年，徒留下一群傻眼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做什么。

只有流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的惊慌失措，倾弦临别之时的传音入密，说的却是：“流云，你以为你还能做本尊的徒弟多久？”

“都散了吧。”悟虚真人眼中神色不定，却是看着倾弦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待到人走远了心中忽然间杀机闪现。

今日之事倾弦也可以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上一秒还在说着责罚苏玉年，下一秒直接恢复了人家大弟子的身份，甚至还带回了善若水。

善若水便是倾弦平日里修行的地方，除了门派要事之外，其余时间倾弦都是在善若水的，虽然倾弦是掌门，但却是挂了个虚名，许多繁杂琐事儿都是他的师兄弟们处理的，对于此倾弦反而是乐的清静，而这里又是整个千云派灵力最为充足的地方，自然是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而现在善若水之中，倾弦眼中神色平静，水镜里，悟虚真人的一举一动清晰浮现。

“修道修到，名利尽抛。这么多年悟虚还是看不透。”倾弦眼中神色不定，却再没说些什么。

“师父……”苏玉年站在善若水中左顾右盼，对这里的摆设与构造感到十分的新奇，善若水并不是一处湖水而是一座山，在千云派之中，大大小小的山峰不计其数，但是却只有这善若水是谁也不能随意进来的。

作为千云派掌门人的清修之地，此处便是连弟子也不能随意进入，可偏偏给了苏玉年一个特例，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入善若水，这其中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但倾弦却明白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私欲吧。

“嗯，你这般称呼我也可。”倾弦看着苏玉年却突然想起来如今这壳子里面已经不是自己的徒弟了。

“你的来历我不会过问，不过如今掌门大弟子的身份你却是要给我演好的。”倾弦心中越想越是不悦，自己的徒弟不见了，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寻找，如今眼前这个人即使是有着苏玉年的外表，但是这里的魂终究不是一个。

“是，师父。”苏玉年这一刻终于知道眼前的人不过是想留下自己这壳子看看他那宝贝徒弟会不会回来。

冥界天机镜前，墨晨站在这里久久不能言语，一边的阎王正在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天机镜不是能够窥算天机吗？为什么就连一个小小的苏玉年都找不到？”墨晨在天机镜之中看遍了这几千年几万年的场景，却都没有苏玉年的影子！为什么！难不成真的十方六界遍寻不见？就连最后的一缕神魂都没有留下？

“上仙，您看这天机镜……”阎王看着墨晨一直不肯离去，出言提醒道。

“多谢。”墨晨心不在焉的道了句谢便匆匆离开，脑海中一直盘旋着的依旧是苏玉年此时到底在何处。

“师父，您交给我的东西我都背过了。”苏玉年老老实实的站在倾弦面前，半个月前，倾弦扔了一包玉简给苏玉年，让她将这其中的功法悉数背诵下来，如今的苏玉年既然已经忘了一切，那么所有的功法自然是要从头来过，所幸这身体里的基础还在，想要捡起来也不难。

只是倾弦并未想到苏玉年会这么快背诵完这些功法，按着上一次苏玉年的速度，怎么说也要两个月。

“《翰林书海经》第三卷第一章所讲何为道，你可知道？”

“道从本心，万事万物皆为道，信则生念，化而为本，大道所在无形无相，非是知心不可解。”苏玉年起先被这突如其来的考问弄得怔了一下，紧接着便说出了答案。

“既然如此，你可从这之中寻到了自己的道？”倾弦当年从万千大道之中找到了自己的道——剑道。而他的徒弟苏玉年也是剑道。

说起剑道便是手持三尺青锋，于这万千世界寻找自我本心，剑道虽是君子道却也霸道无比，锋芒毕露，但又冷若冰霜，血气森然。

而这剑道也是杀道，剑过之处无不平，剑意、剑气，都和修道之人交相辉映，一招一式都带着入道之人的气质，倾弦的剑道无疑是无人能及的，不然也不会成为这修仙界的一座大山，至今无人敢试其锋芒。

倾弦本以为苏玉年定然也是剑道，却未曾想苏玉年所说的竟然是……

“道外之道。”苏玉年发现自己在看破自己的道时，万千大道之中竟然没有任何一种道义是与自己相同的。

“胡扯！”倾弦呵斥。

“师父，顺应本心即为自己的道，而我却未感受到有什么是心中执念，又有什么是自我本心，从何来？往何处？我既无来处自然不问归途，化身于道外，这万千大道没有哪个是我能走得过的。”

苏玉年平日里迷迷糊糊的，但是偏偏对于大道这般玄之又玄的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一时之间就连倾弦也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是了，苏玉年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但是未来呢？飞升成仙是每个修仙人所向往的目标，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是毫不在意，倾弦顿时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怎么？难不成你不想修炼成仙？”倾弦冷冷的问道。

“师父，修仙之人不常常自诩无欲无求，可是成仙的心便是他们最大的所求，这样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问无欲无求吗？”苏玉年本来不过是随口一问，倾弦却猛然间怔住。

“你先退下。”倾弦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炸裂开来的声音，似乎是要……突破。

苏玉年看着倾弦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了这位师尊，连忙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倾弦就地打坐，脑海中一直盘旋着的就是苏玉年的话，修仙之人说是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这求得成仙的心岂不就是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若是便这样顺其自然逍遥快活，是否又是另一种成就？

许多思绪一直在倾弦的脑海中打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海中的一幕幕景象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见到天地初开之时羸弱的生灵降临人间，仅仅是一朵花便能够让天地之间变得生机勃勃。

转眼间便是人间热闹繁华的景象，下一瞬却是山崩地裂，天柱倾塌，再后来，雨过天晴，阳光普照花香四溢。

紧接着云雾缥缈之间有人在说话，有‘噗通’的落水声，有欢声笑语，却又瞬间一片死寂，然后便是不绝于耳的谩骂，继而又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最后苏玉年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而一直围绕着自己的身影又是那么的眼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谁？倾弦此时此刻竟然觉得如今的苏玉年才应该是原原本本的苏玉年，是这身体和灵魂完美契合的苏玉年，就好像是一个容器，一直都在等待着自己固定形状的东西来合成一个整体。

苏玉年……到底是谁？这无上道法又究竟是什么？天道还是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