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包裹住森林,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打在土地上,或是吸附在落叶上。幽沉的老树坐落有秩,林间没有一丝风,加上沉睡的气氛,显得格外幽静。
“簌簌簌簌……”有什么东西向这边走来,踩在落叶上显得格外刺耳。
一只小狐狸柔漫的渡步,借着月光,可以看出猫一般的身影,摆动着硕大的尾巴,修长而洁白,恍如鬼魅,转眼间就行至几丈。它在素衣长袍,体态伟岸的男子面前停下,抬起巴掌大的狐脸,咧开嘴笑了,竟然用带着童声的嗓子说话了。
“父王,父王,我能说通语了。”咧开的嘴一张一合的,露出洁白的牙,像吃了蜂蜜似的,它舔了舔嘴唇。
好稚嫩的声音,我没听错吧?
男子显然有些惊讶,微微弯下身体,怜爱地张开了双手。
小狐狸迅速地跑近,跃到他的怀里,被他抱住,轻轻地抚摸着身上凌乱而洁白的毛。
“我就说会有的,会有一天你也会成妖的。”男子高兴的笑出了声。
“当然啦,父王您是雪狐族族长嘛,我也要像您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我还要保卫雪狐族呢!”
男子沉思了片刻,“孩子,记住,力量来自内心深处。”
安静了片刻。
他慢慢地弯下腰,接近地面的时候,小狐从从他怀里跳下来,当他再直起腰的时候,小狐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他却走到小狐身后,背对小狐,负手而立,小狐也转过身体注视着,他迈开步子,欲要离开。
“您又要走了吗?”
又是因为族里的事务吗?
小狐眼眶渗出了泪水,声音变的呜咽。
“嗯,去找你的兄妹们吧,他们在宇仙阁。”原地只留下幽长的回声在林间飘荡。
小狐盯着前方,直到黑影消失在它湿润的眼中,才转过身去,又不舍地回过头看了看那个方向,最终还是向宇仙阁跑去。
一座古朴的楼宇坐落在庭院之中,四周楼舍相隔,映衬的华丽出众,楼宇上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宇仙阁”,清风幽幽,立于屋外便可听见阁内谈笑一片。小狐在屋外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进了宇仙阁。
阁内,墙面上的壁画琳琅满目,正中横着屏风,屏风前立着圆木桌,六个椅子井然有序的摆在桌子四周,几个妖异的男女正坐在上面谈着什么,听到门口轻微的动静,都盯着门口。
他们低下头看到了小狐,小狐咧开嘴冲他们笑笑。
“七弟,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来看看你们啊!”
“七弟会通语了,不错哦。”大哥鼓励的冲它笑笑。
“他现在才会,我几百年前就修成人形了。别忘了它只比我们晚出生几十年。五妹,你说是吧!”说话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妖异男子,但眉宇间似乎有一些不肖。
“对啊,照这个速度,要化妖成人少说也得几万年。”坐在在他身旁被称呼五妹的体格风骚的女子接着说。
“就它那资质,我看啊,一辈子都修不成人了。”仿佛共鸣一样,坐在大哥身旁的男子也插了一句话。
“对嘛,明若忆可是个怪种耶。”穿着粉红风衣的娇小女孩调皮地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她,不是比我小吗,应该叫我哥哥的啊。小狐僵硬的笑容融化成了悲哀,默默地低下头,仿佛是受了伤的羔羊。
“够了,三弟,四弟你们有完没完啊,它可是我们的兄弟啊。”大哥训斥着他俩,一边安慰着说,“七弟,别听他们的,雪狐族是没有不化妖成人的。”
小狐听了兄妹们的冷嘲热讽心情失落到极点,它冲出门,脑中响彻着那句话“雪狐族是没有不化妖成人的”,自己真成了雪狐族的败类吗?
任黑暗将它吞噬,仍然不停住疾驰的脚步。一直在狐族领域内奔跑着,或许是倦了,它停下来了,抬起头,看到牌匾上熟悉的三个字。
竟然回到了狐仙冢。
狐仙冢里泛着烛光,小狐走近门前,抬起前肢缓缓地推门,烛光一寸一寸的被黑暗拉了出来,透过窄窄的门缝,小狐看到一个体态纤长,身着蓝衣的女子双腿交叉地坐在摆放着灵位的祭台前。
“母后。”小狐高兴的跳进去。见母后凝神聚气,它压制住气息,慢慢走过去,默默的坐在母后的身旁,摆动着自己硕大的尾巴。
“若忆,他们好吗?”女人的声音婉如天籁。
“他们很好。”小狐的心猛的痛了一下。
“母后,我想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小狐低下了头,感觉自己渺小的像只蚂蚁。
女人沉思了片刻,睁开美目,天籁之音幽幽的传出,“你,真打算出去吗?人世险恶,你还未幻化人形,更是危险,为将来打算过没有?”
“母后,我想好了。”小狐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女人站起身,缓缓走到祭台边,双手扶着一个灵位缓缓的旋转,眼前的墙面有一小块渐渐向里凹陷,伴随着机关的运转,一个小盒子显现出来,盒子有一片砖块的大小,表面流动着绚丽的光芒,女人双手拿出盒子,轻轻地放在祭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道耀眼的光芒射了出来,霎时间把狐仙冢映成白昼,伴随光芒的散射,盒子里的东西逐渐暗淡下去,一个星锤般的小吊坠静静的躺在那里,吊坠周身忽快忽慢地流动着彩色的光,女人双手拿捏住吊坠,转过身,面对着小狐。
“忆儿,这是历代祖师相传的流燕坠,其威力非凡,可在紧急之时救你,我将它送给你,你要谨慎保管。”
“母后,它真的有这么厉害啊。”
女人弯腰轻轻地将流燕坠挂到小狐的脖子上。
“相传,有位圣人参透天道,修炼成仙,留下了四部道法,分别是人、妖、仙、魔,和四件不同的圣器。流燕坠就是仙道的圣器,但是这是祖师们用精血凝炼而成,真正的流燕坠可能被人类夺去了吧。”
“母后,谢谢你。”小狐的眼眶已是泉眼,它低着头,抬起前肢擦着眼眶。
“忆儿别哭。”女人将它抱在怀里,身为母后的她,想到忆儿将来要走的路,担心地流下了泪。
小狐用力的挣脱,闭上眼,任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冲出门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次,小狐面临着未有过的劫难。
天阴沉沉的。
族长带着一批狐妖,包围了它的房子。然后把它的母亲叫出来。
“林—彩—怡,把它交出来。”青衣长袍,年老体健的族长指着女子怀中的雪狐。
“族长,我不知我儿犯了何罪。”那时小狐的父亲还不是族长。
小狐感受到母亲急促的呼吸,明亮的眼眸向狐妖聚集处扫了扫,它看到父亲那张绷紧的脸。
“雪狐族的那个族规还记得吧。”族长冷冷的一笑,“我们必须带它走。”
“慢着,它是我的儿,我可以带它离开雪狐族。去你们找不到的地方。”林彩怡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无助的看着他,他躲避似的盯着地面。
“不行,必须祭祖。”族长阴冷地皱了皱眉头,“给我抢。”
狐妖们看了看身边小狐的父亲,又看了看族长,左右为难的向前慢慢挪步。唯有小狐的父亲立在原地。
每接近一分,女子就向后退一些,直到抵住的竹屋。
一个小妖率先的冲上去,从林彩怡怀中夺过小狐,击了林彩怡一掌,接着按捺住拼命挣扎的小狐,带到族长面前。
“放开我的孩子。”
林彩怡嘴角溢出了血,心痛的看着被抱走的小狐,目光显得无助与自责。一气之下,摔倒在地上,晕了去,身体化成了一只硕大的白狐。
小狐的父亲担心的看着,自责的闭上了眼,沉浸了片刻,又猛然睁开,眼神中多了责任与力量。
“放开它。”小狐的父亲一个腾空翻身,打伤抱着小狐的狐妖,狐妖被击退数十步,护住胸口,却松开了小狐。
看小狐逃脱了,小狐的父亲挡在了妖群的面前。
小狐迅速跑到母亲身边,任泪水模糊双眼,舔净了母亲嘴角鲜红的血,依偎在她身旁,悲哀的哭涕,泪水滴落在白狐的脸上,却无法将她唤醒。
“希剑,你敢背叛我。”
族长愤怒的大吼,手掌凝聚真气,迅速将真气挥出。
希剑的真气同时凝聚完成,两股真气在空中碰撞。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四面散开。
妖群皆被气流推到一旁,只剩下族长与希剑在原地屹立不动。
族长惊讶的望着希剑,显然对他的境界感到不可思议。
片刻沉静。四目相对。
“还记得族中的规律吗?”
“族长有权干涉一切事务,但我有责任保护家人。”小狐的父亲恶狠狠地盯紧族长,生怕他暗中偷袭。
“责任!我的责任,是为了让雪狐族传承下去。”族长,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千百年前,祖上为了纯化血统,杀光所有不能成妖的狐狸,成立雪狐族,之后百代,都遵循了这个立法:凡三百年内未成妖者,皆须抓去祭祖。”
族长静立片刻,回过身。
“我能怎么做?”沉重的声音,显现出族长经历的沧桑。
希剑单膝下跪。
“请再给它三百年时间吧。”
族长静静地看了看希剑,又看了看墙角依着白狐哭涕的小狐,或许是感动吧。他转过身去。
“不过,林彩怡必须守在狐仙冢,给祖上赔罪。”
是谁沉重的叹息,飘进了希剑的耳中?
自那以后,母亲和它被软禁在狐仙冢里,整天面对着祖宗的灵位修炼,它就到处溜达,却离不开狐仙冢。有时母亲告诉它一些常识,它总是用心的记住。
直到后来,父王当上族长了,母后虽然可以离开狐仙冢了,但她还是守在这儿,她告诉小狐,狐妖是狡猾的,待在狐仙冢可以看透一生。小狐便会茫然地挠挠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过树叶,烙在小狐的白色皮毛之上,小狐静静地伏睡在地上,睁开朦胧的眼,眼睑湿了一片,昨晚怎么了,它像是记起什么来了,又悲哀的滑下那挂在眼角的泪。
小狐站起来,扭头看了看周围,树木成荫,落叶盖住了大地,孤寂,饥饿包围了它。
小狐回头看了看,它知道,这一走着就难以回头了,定了定神后,还是面对前方,那是一条坎坷又迷茫的路。
它缓缓地向前走着,妖林总是危机四伏。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状足了胆子,时而听见风吹草动便谨慎地环视四面,或者是迅速的躲远。
小狐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饥饿使它不知所措。这次它加快了步伐,四肢划成优美的旋律。
我要去找吃的,在饿死之前。它这样想着。
烈日直射妖林,小狐的身影飞快掠过几个丘壑,向一条小道跑去,居然没看到路旁的石碑,石碑因年代久远风吹日晒,腐蚀的凹凸不平,上面刻着模模糊糊的两个大字“禁~林”,旁边刻着一连串模糊的小字,“妖王之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