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香尘母亲在的那家疯人院的工作人员的声音，说是香尘母亲脑溢血，现正在抢救情况，需要亲属的签字才能手术。

静尚的手搂在香尘的脖子上，看香尘的表情不太好，所以给香尘披了件衬衣，自己也批了件。

“怎么了？香尘？”静尚问，香尘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抱着静尚一阵哭泣。

“他们打电话来说，我妈可能不行了，要亲属签字才能手术。”香尘说。

“那我们现在就订飞机票回去。”静尚忙拿起手边的电话订飞机票。

“可是，我这里的事怎么办呢？”香尘犹豫。

“先把阿姨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亲人没了就没了。”静尚果断地订了两张回K城的飞机票。

“如果来得及，明天赶最早的一班回来，也许还来得及。”静尚说。

“尚，你真好。”香尘说。

“没事，只要你把字签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说话间，静尚已经飞快地穿好衣服了。并把香尘的衣服扔给他。

“别想了，现在快！今天正好有一班回K市的飞机，我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静尚说。

二人穿戴好后离开了酒店打了出租车来到K市，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香尘妈妈所在的医院。

香尘第一次站在手术室外面，突然间才真正体会为什么病人家属会如此激动，因为这个位置远比里面那个位置要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门上的灯一直亮着，急坏了等待中的香尘。

香尘踱来踱去，无法平静地等待着。

而静尚只是安静地坐在长凳上，拨着自己手中那串红玛瑙念珠，嘴里喃喃地念着，就像第一次香尘见到她的时候，安静怡然。

香尘的眼睛湿润，在一切无常面前，始终只有信仰能够撑着自己活下去。

香尘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一度受到情殇，却依旧能保持心中那份最初的美好，而他似乎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通慧师这样一个修行那么好的出家师父却会对静尚念念不忘。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这具瘦小的身体里藏着一颗虔诚向佛的心，一颗完全没有丝毫杂然的心。

静尚胸前那颗白莲花的吊坠在灯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芒，而在这道光芒里，香尘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也坐了下来，双手合十于胸，虔诚的祈祷着。

时间依旧不停地走着，但是刚才着急的人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平复了他焦躁不安的心。

是夜，疲倦袭来，香尘打了个盹。

梦里面却看见了自己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那是一张久违了的美丽的脸，她的手里牵着个孩子，那是香尘小时候的样子，孩子天真的笑容和女人美丽的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画了吧。

然后这只不过是个梦，所以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这安静美丽的心情还是被焦躁的情绪代替，睁开眼看了看手术室的门，门依然紧闭，门上的灯箱依然亮着那无法让人平静的三个字“手术中”。

静尚或许是累了，拨着念珠的手突然不动了。

这时香尘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静尚的身上，并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放了进去。

静尚的头顺势倒在了香尘的怀里。

时间依旧没有停止，在这个城市，有的人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进入到了如真实生活般的梦境里醉生梦死，可是也有的人像香尘一样因为等待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放弃自己宝贵的睡眠。

夜已深，蛐蛐声声的歌唱，星星眨巴着眼睛，可是这一切在医院里却只能化作满屋子的药水味和头顶那盏冷冷的日光灯。

前台的小护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拿出手机刷了会微博，趴到在桌子上等待着夜的过去，自己可以准时下班。

所有这一切都无法代替香尘焦急等待手术室门上那个灯箱的熄灭。

终于，那个灯箱还是熄灭了，医生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扯下了自己脸上的口罩。

香尘看见医生出来，立马冲上去，拉住医生问：“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静尚跟在后面，什么都没说，眸子里充满着焦急地等待。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病人还处于昏迷中。”医生说。

一场手术无论对于医生还是病人家属来说，都是一场战役，无非，医生是这场战役的战士，而病人家属只不过是等待着战役结果的个人或者国家。

战士在乎的是过程，尽力了就好，结果是没法控制的，而国家在意的是结果，好皆大欢喜，不好，那是多大的损失。

香尘做医生这么久，做过那么多台手术，却第一次尝到做病人家属的滋味。

以前自己在手术台上挥汗如雨，在他手上被挽回的生命有多少，在他手上失去的生命又有多少，可是他从来不知道那样的结果对病人家属意味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站在了外面，除了干着急，他却什么都帮不上，就在这一刻，他突然能理解那些揪着他副领找他无理取闹的病人家属的心情了。

虽然到现在才明白，但这一切还不算晚，至少在以后的工作中，他会更努力，因为他有了来自病人家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