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水滴在阖着的眼皮上绽开,高菲尔睁开了眼睛,身上原本的衣物都被剥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单薄的囚衣,自己似乎被锁链给捆绑了起来,四肢依然麻木着,疲倦感和寒冷侵蚀着原本就已经非常脆弱的意识,永无止境的冷好像要一直持续下去一般,身旁还有碎冰漂浮的小小水塘,不远的高处有着微弱的光芒渗透进来,可以看到一抹蓝色的月光,光芒就像曾经书本中看到的那样,把自己的脸完美的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的产物。
自己是被囚禁了,高菲尔明白双手和双脚都有着沉重的负担,但是冰冷和麻木也淡化了这种感觉,嘴中可以尝到淡淡的腥味,舌头也舔祗到已经结痂的血块,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的隐痛感,自己非常仔细可以感受到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在颤抖着,然而,却没有什么实感。
的确,自己因为得罪了进步会的人,起因就是使用了魔法吧,可以说被进步会观念固守的他们,击伤并且囚禁自己估计还会被视作为截然不同的荣誉,但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其他的感觉,除了疼痛和冷之外,情感就像是冬日里的雪一样,纯白一片,却并非是无暇,而是无。
所幸魔法还是可以使用的,从掌心中冒出了几个小小的光球,悬浮在自己的面前,为了打发时间,高菲尔让这几个光球不断的围绕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物体开始转圈,说实话,把他关在这里比在外面的自由生活要惬意地许多,因为从过去以来,高菲尔始终不明白自己在追求什么东西,只是那三个光球倒是让他想起了三个人同时存在的那些时光,还是在没有任何变化的酒馆当中,加斯帕雷托说自己只需要每天游乐游乐,喝点酒,听听游吟诗人弹奏点最新的乐曲,甚至于直接在酒馆工作也是无妨,毕竟自己喜欢看着人们喝着泛着泡沫的啤酒用粗俗的话语讲述那自己从未听到或者是早就听得耳朵长茧的故事,亦或者是把菜肴和精心过滤过的葡萄酒端到情侣当中的时候佯装在努力记忆他们说的菜肴名字,其实在细细品味他们之间的绸缪缱绻的话语,十指相扣互相注视散发出的旖旎气氛,酒馆的老板倒也是最为中意加斯帕雷托,因为他比谁都爱着酒馆中的一切,或者是这个城市当中洋溢着的生命和人们演绎出的故事,所以在三个人当中,加斯帕雷托引出的事情都是最多的,可谓一个麻烦制造机,他留下的旅途就会有多少人对他怒目而呵斥,却又无奈之下露出微笑,因为他总是会在最快的时间当中给予人们补偿,有时候是来到对方家中,当然不会忘记叫上爱德华和高菲尔,帮助对方做出一顿完美的菜肴,亦或者是用赚取到的金钱仆人般的跟在对方身后,对方只要一有购买的意向就会率先出手,麻烦也消散于无形。
当然最大的麻烦也无法和加斯帕雷托的心中萌发爱情的时段相比,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喜欢上了什么地方的女性。只是在某一天看到他在和游吟诗人进行私密的交谈,高菲尔以为他又在和人了解道听途说的稗官野史,爱德华则是在抱怨客人听到一半的时候,加斯帕雷托会直接抢过琉特琴,对着仿佛不存在的女性开始了表白,起初那难听的嗓音和完全没有章法的技巧让所有顾客都闻风而逃,甚至在坊间都成为了一种笑谈。像侦察兵一样的几个醉鬼大喊着加斯帕雷托还在酒馆,在在街道外的人就像发现了敌人一样围在酒馆的周围,当然也有几个勇士依然在其中品尝高菲尔制作出的美食,后来人们也逐渐习惯。虽然加斯帕雷托在魔法之上没有什么出色的天赋,可他就像是徘徊在这个城市的死魂灵,只要和谁接触就会沾染上谁的特点,嗓音似乎是被人用精密的仪器调整过,变得低沉而且令人心生醉意,弹拨的乐曲也从原本的一窍不通变得自创新意,原本憧憬与爱德华的女孩们把目光也投向了在人群当中演奏的加斯帕雷托。可惊人的事情出现了,加斯帕雷托再度对于那不存在的女孩献出了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殷勤,他就像大剧场中满怀着悲伤和爱意的演员,带着可以得到救赎的遗憾面对着对他表露爱意的女孩,让她们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后离去。接着单膝下跪对着空气说出了自己深沉的爱意,即便海水干涸,高山化为齑粉,自己的情感都如同这个世界本身不为所动,虽然这个话语是来自几个月前在酒馆中窃窃私语的一对爱侣拥抱在一起说出的,但在如此的气氛之下却变得更加具有说服力,就在人们以为加斯帕雷托又在大肆发疯的时候,无论是谁都听到了那从世界的罅隙中透露出的一声带着戏谑和微微欣喜的轻笑,就像灵魂和春风一样虚无缥缈,经过了这样的夜晚,人们相信了加斯帕雷托是有着实体的幽灵,他正在和几百年之前自己的公主进行了着一场波澜壮阔却又平淡到不够掀起国家以至于世界的轰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
流言也经过夜晚的事情扩散开来,犹如一块庞大无比的石头丢入了小小的水塘,把其中的水都给排走,加斯帕雷托就成为了酒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所幸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和过去那种在意别人畏首畏尾的性格截然不同,酒馆每天的生意络绎不绝,客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来到此处,观看着加斯帕雷托戏子一般的表演,或者是在街道上和得了狂犬病一样的狗开始奔跑,爱德华虽然并不喜欢被人所注视,但是习惯了过去被人们所谈论的他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在一次关闭了酒馆,正在整顿的他看着蹲坐在角落里,埋头苦思写着想要给予那幽灵女孩的新曲目,爱德华终于对于这几个月的加斯帕雷托说了一句评价的话语。
“爱情可以改变人啊。”爱德华对着高菲尔挥了挥手,让他把堆砌在地上的垃圾用魔法收拾一番。
“不,真正改变人的是悔恨。”高菲尔倒是用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先哲曾经说过的话语,随后让那些在地上碎裂的盘子重新弥合,呕吐物则是有了生命一般的走出了大门,进入了地下排水道,水流从高处倾斜而下,冲洗着地面,扫帚如同一个兢兢业业的管家在周围扫去那细小的灰尘,于是整个夜晚是在加斯帕雷托的音乐中度过的,在夜阑星稀的时刻,琉特琴也是一曲终了,加斯帕雷托的眼眶也湿润了,因为他再度陷入了悲剧一般的自我构想当中,认为他和自己的爱人虽然有着可歌可泣的爱情,但是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强大力量干扰着他们,而放弃了琉特琴的开始了沉睡,在白天开门营业的酒馆里发出惊天动地的鼾声,此时爱德华和高菲尔才想起他为了编曲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眠,于是在忍受着那巨大鼾声的同时,人们也期待着加斯帕雷托什么时候弹奏一曲只属于他的悲伤之歌。
但醒来之后的加斯帕雷托完全超乎了人们的意料,他对待琉特琴就像是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亦或者说他就像一个弥留之际想要托付遗嘱的人,将这把琉特琴和琴谱送给了某个经常来到酒馆的游吟诗人,随后把自己拴在角落一般开始了沉思,或者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喃喃出的名字也是无人得知,在沉寂了几个星期之后,再度把自己关在房间当中,人们都推测他其实是失恋了,但是原因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意识到了他所爱上的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这个说法获得肯定的人最多,当然也有人认为他的爱发生了迁移,最终,离开了自己房间大门的加斯帕雷托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不过他的表现击溃了所有人的猜测,他依然对着虚幻中的女子表白,只是再也没有拿起琉特琴,据说他是在编写曲目的时候领悟到了自己可以让爱意有着其他的表现方式,在房间里的冥思苦想也是在构思,随后,加斯帕雷托引起的轰动更加广泛,他要写小说了,用文字来记载他和那位女性的事情,消息传出后,甚至引来了大大小小的出版社希望和加斯帕雷托合作,游吟诗人也开始向他请教故事,因为他们希望用加斯帕雷托的名头让他们的曲目变得让更多人听到,当然,加斯帕雷托最终拒绝了他们,理由也是非常的简单,因为他写出的小说只是属于他和自己的爱人,其他人看了也无法懂得其中的情感和那每写一个字包含的辛酸和苦楚。
在加斯帕雷托宣布完这件事情,并且将所有要和他合作的人驱赶走之后,他迈着惬意的步伐走上了街道,开始寻觅起墨水和纸笔,高菲尔也总算是在百忙之中对着爱德华说了一句道歉的话语,虽然其中没有太多道歉的含义在其中。
“我错了,爱情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
爱德华似乎是毋庸置疑的哼了一声,随后这个声音逐渐的延长,和那正在弹奏乐曲的游吟诗人的旋律重合,剩下的就是享受平静日常的人们,还有在街道上的加斯帕雷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