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外的世界开始被白色笼罩,原本稀疏的雪也开始遮挡人们的视线,玩耍的孩子也被担忧的父母叫回了家中,积攒到了脚踝的积雪让少数在小巷中玩耍的孩子开始了狂欢,雪球在空中飞舞,碎裂成小小的粉末再度回归地面,孩子们的双手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白色的气体在喘息中被风吹散,高菲尔放下帘子,看着在火光中变得有些失真的罗莎的脸庞,苦笑了下,“无论你得知的真相是如何,对于他同利会来说,歪曲爱德华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吧。”
“是的。”罗莎露出了优雅的笑容,如同富有教养的女子看到了自己并非想要面对的人却依然表现出不会让人们失望的和善表情,“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教会让我完成的使命,而且高菲尔教授,进步会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但侵犯了我们同利会所拥有的利益,而且还有普通民众的利益。”
“当然明白。”
“那么,为什么您还是执着于离开同利会呢,一直在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某些程度上的确可以这样说我吧。”高菲尔苦笑了下,“我离开同利会也不能完全说是无可奈何的,只是我不喜欢在其中。”
“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太久了。”罗莎说道,“很抱歉我的冒昧,但是您就像一个学院的学生一样,不去为了组织去做什么,而是追寻着自身的非现实的什么东西。”
“也许如此。”高菲尔用魔法操控着,从地面上捏起一个雪球,放在手上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手指有着轻微的麻痹感,悬浮在空中的火球让雪很快的融化,变成寒冷的水滴落在地摊之上,“因为我和你们不同,你们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什么,当然,就像我三年中在同利会做的一样,完成任务,没有问题,按照别人要求,也可以做到一半水平,只是我不清楚而已。”
“您还真的像一个幼稚的小孩。”罗莎叹了口气,“随着人们的不断成长,从追求自身利益,逐渐变为牺牲自己而追求大众利益,或者是组织利益,这是非常简单而且可以理解的吧,我们必须蜕变,为了这个社会而奋斗着,为了更多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去作为。”
“诚然。”
……
马车逐渐远离了城镇,干燥的雪从空中落下,更像是摔落在原来的积雪之上,车辙在地面上滑出了细小而又悠长的土黄色线条,高菲尔就像个孩子一样用魔法清扫着周围的道路,路标之上的雪沫被拂去,留下了清晰的路标,石头被叠放起来,用厚实的雪作为支撑,一些垃圾和木块削去了棱角,成为活灵活现的雪人的四肢和五官,亦或者是让雪球在空中互相碰撞,消磨着时间,罗莎则是在颠簸的车中用魔法操控着空中的纸笔开始书写关于爱德华的故事,当然,她的的确确按照高菲尔的建议,书写了爱德华的学院生活,不过在自己打发时光的时候稍微看了几眼,都是些令人作呕的虚假内容。
“爱德华的学生年代就透露出了极为巨大的野心,他的社交范围非常的小,只有两个人,但是就是这两个人的未来却是我们都非常清楚的,加斯帕雷托,因为冒犯了教会而被抓捕起来,可以看出他青年时光对于犯罪的涉猎,部分线人消息,加斯帕雷托与各种罪犯均有交往,我们推测他染指了一些重大的恶性事件,而另外一位,就是同利会的创始人,高菲尔教授……”
“而他的日常生活也和普通那些专心研究魔法技艺的学生不同,我们都明白,三年前开放了平民学院和皇家学院的共通课程之后,那些普通的学生们在得到这样的机会之后便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知识,在那开放的图书馆中废寝忘食,但是爱德华不同,他似乎不屑于沉浸在书本堆中,而是一心一意在酒馆当中工作,表面上看上去这没有什么,毕竟他只是普通的平民,即便学习了魔法也无法彻底理解,在部分人眼中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学习一项谋生的记忆,可根据我们的了解,爱德华在酒馆中获得了大量女性的青睐,私底下也和她们产生非健康的关系,而且在酒馆中的种种作为,也有可能是掩盖加斯帕雷托的罪犯行为,但是在人们的口中,他却是一个行为良好的少年,受到女性的欢迎也只是被称之为风流而已……”
“胡说八道。”高菲尔看着依然在书写的罗莎,“你根本就不了解爱德华,你在学院根本没有见过他多少次吧。”
“当然,不过谁能证明呢?”罗莎笑了笑,“高菲尔教授,您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着我做出的这些看似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事情,语言文字这种东西很奇妙,不,不如说是人们本身的思维很奇妙,若是人们相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会成为真实,而人们不相信,在面前无比现实的东西也会成为倏忽而过的灰尘。”
“好了,到了。”高菲尔看着车窗外有些熟悉的风景,只是原本开放的草场周围有着新建的栅栏,在大门口不再是悠闲晒着太阳的老人和躲在树荫下乘凉的孩子,也没有了完全不成形的雪人,而是光洁并且没有多少积雪的平整地面,几个警卫穿着与普通人民不同的服装,似乎还是刚刚设计出的制服,脸上带着平淡的表情看着乘坐马车的高菲尔和罗莎,如同木偶一样叙说着那没什么起伏的话语,“请下车,进步会欢迎同利会两位的到来。”
罗莎原来准备好的礼仪完全起不到用场,堆砌在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冷彻的表情,“那么让我们进去吧。”
“不,希望两位稍等。”警卫说道,“我们进步会给两位指派了一位向导。”
“我是爱德华的朋友,高菲尔。”高菲尔无力地说道,在看到大门口的两个警卫之后他就明白,进步会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了,过去的他还能带一瓶酒和自己亲手做的一些菜肴,在孩子们的追逐中跨过带着令人愉悦气氛的走道,敲响爱德华的大门,看到带着疲倦笑意的脸庞。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接到通知,只有说同利会来到此处。”警卫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等待吧。”
“你看,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成长,不是吗。”罗莎似乎是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看来她那毫无逻辑的想象力从警卫身上得到了启发,依靠在一旁干燥的树上,羽毛笔在纸上再度开始了舞蹈。
“……爱德华在离开学院之后似乎就变得冷酷无情了起来,人们口中的那个风流倜傥,始终对待人们非常温柔的面具已经被他抛弃,有目共睹的,我们可以看到进步会最初到现如今的变化,原本为了获得大家赞许的大门被几个不近人情的警卫所替代,那施舍于乞丐的慈悲面具被他们拒绝在大门外的冰冷尸体所撕碎,他就像个独裁的君王一样构筑着自己的个人王国……”
“欢迎同利会的两位到来。”高菲尔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那一年前还非常熟悉的卡萨帕,他身上的整洁服装和变得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让他觉得非常难受,过去在他和爱德华交谈的时光中,他偶尔会送来一些酒,因为他非常感谢教授了新酿造方法的爱德华,而且让他在城市当中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啊……这一位是高菲尔先生……很抱歉爱德华老师一直在忙碌当中,无法与您见面,那么这一位是……”卡萨帕如同谦卑的仆人一样微微鞠躬,露出询问的表情。
“我叫罗莎。”罗莎说道,原本在空中的羽毛笔和纸张在风中一下子消失,她也露出了虚假的笑容,“那么您是……”
“我叫做卡萨帕。”卡萨帕说道,“罗莎小姐,高菲尔先生,容许我再度重申一遍,爱德华先生最近一直在忙碌,所以身体也不怎么良好,不过请两位放心,他正在接受我们最新方法的调理,还需要修养一阵子才能继续工作,如若最近两位或者是同利会的其他人还想拜访的话,那么就由我来作为代理或者是向导吧。”
“卡萨帕,这一年来你的礼仪学得不错啊。”高菲尔问道,看着那在雪中毫无动作的两个警卫,“是爱德华叫你这样做的,还有周围这些警卫之类的?”
“一方面是我们自发的。”卡萨帕微微鞠躬说道,“高菲尔先生,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两位移步到我们的候客厅,我会做出详细的解释,毕竟不能让两位在如此天寒地冻的情况下等待,是不是,这并不符合待客之道。”
“那么就带路吧。”罗莎说道,卡萨帕再度对着她鞠了个躬,警卫象征性的侧过了身,高菲尔勉强认为这是代表让他们通过并且表示不情愿的欢迎,而在跟着两个人的时候,他看到了在罗莎背后一直在书写的羽毛笔和迅速更换的纸张,如果不是这支笔书写出了令自己恶心的话语的话,自己估计还会对那活物一般的笔感兴趣吧,高菲尔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