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音阁的门吱嘎一声,被轻轻推开。
若素沿路进去,时不时会踢到酒壶,餐盘……还有女子的衣衫。
若素微微皱眉,却不说话,一直走到他身边,屈膝,跪坐在他的身旁。
他曾是是荒原上的狼,周围的一动一静就算在睡梦中都能感知得分毫不差。他慵懒道:“怎么又回来了?是赏银给的不够?”说罢,睁开微醺的眼睛,看向身边的女人,忽然大笑:“呦,这是怎么了?我睡了多久?这么快又换了一个?”
说罢,无赖的拉起若素的手放在唇边,亲亲一吻,接着笑道:“这个香味真好闻,是什么香?改明儿,本王……”容倾忽然卡住,然后摇摇头,自嘲笑道:“不是本王……不是本王……”
“是牡丹的香。”若素轻声答道。
“不对!牡丹香不是这个味道!牡丹香浓郁的很,不是这个味道!”容倾摆了摆手,复又像珍宝似的将若素的手纳入怀中,凑到鼻端,接着闭眼眼笑道:“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原来仓容倾喝醉酒后,是这幅小儿无赖的模样?若素轻笑出声:“是牡丹香。只不过终日于药材打交道,染了药香,混在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味道。”
女子娓娓道来,声音不高不低,淡淡语气让昏沉欲睡的容倾忽然一怔。然后猛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她!
“你——”容倾倒抽一口气,酒意瞬间散去。胡乱站起,忽的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好死不死的放在了胸间!
若素一把被他带起,还未站稳,就见他突然面色尴尬,然后将她的手果断放开。
“啊——”若素没有了支撑力,身体就惯性的向后倒去。
“若素——!”容倾惊慌,无奈酒醉让行动力迟缓了下来,只能一把拉住她,然后抱着她一起摔向那些瓶瓶罐罐中去。
“还记得在嘉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若素止住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将头倚在他怀里,淡淡笑道:“你一定是忘了。”
“……”容倾一阵沉默,然后哑声问道:“什么话?”
“若是我能活着,若我愿意嫁,你便一定娶。”若素听着他微乱的心跳,忽的红了脸:“那日的话可还作数?”
容倾低头,然后忽然苦笑:“我的母妃是不是找过你。”他的语气没有质疑,而是在肯定的陈述,冰冷的样子将这一丝丝的旖旎彻底打破。
若素缓缓伏起身,与他对视,然后淡淡道:“仓容倾,我只问你最后一遍,那日的话可还作数?”
她没有反驳,她承认了。
“谢谢你的怜悯,不过我不需要。”他狼狈站起,带着一身酒气,向门外走去。
行至一半,忽的有一小股力量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首,只见她已无刚才的淡泊,笑得一脸憔悴:“那日,我拒绝过你,我在想,你是怀着怎么样的心,一遍一遍的讨好我。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仓容倾,你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好不好?”她牵着他的衣袖,毫不胆怯的与他对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期望。
容倾愣了片刻,然后转过身,道:“沈若素,我不要听什么解释,我也只问你一句。”他顿了顿,忽然像做了什么决定似地,双手紧握成拳:“你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自己?”为了他而来,就说明她是因为爱他;而如果她是为了她自己而来,那么只能说明,她对他只是感到愧疚,她来劝慰,甚至以身相许只是为了减少内心的歉疚。
容倾抿着双唇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紧握的手心开始出了密密的冷汗。
若素忽的轻笑出声,然后走近他,握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缓缓道:“我来,是为了我们。”
我和你,就是我们。
“仓容倾,我喜欢你。”
在第一次遇见,御花园里你为我挡罪,我的大脑就不再受我的控制,一遍一遍的去想你。畅音阁里,你忽然出现,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开心!可是,我是沈若素,我不是那个苏城里的小家碧玉。我的婚姻,不能随我自己的意愿。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让那个视我为命的哥哥陷入危险境地。我多想,你是个小摊贩或者是与政治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这样,我便可以毫无顾虑的去求哥哥。可是你不是……
然后在嘉定,你一次次的奋不顾身……让我如何拒绝?
“其实我非常感谢太妃娘娘,她给了我一个机会——爱你的机会。”
容倾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日落时分。小厮早已在屋内点上灯火,暖暖的烛火晃动了容倾俊朗的面容。
“我等你——”若素几乎是逃的离开铃音阁。
最后的那句话,他应该听进去了吧。
虽然只说了半句,但是,他应该能明白。
若素跑了许久后才止步回头,看到那座铃音阁矗立在层层叠叠的绿荫中,忽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居然向他表白了?不顾体统,不顾女子的羞涩,不顾沈若素的身份……向他表露了心迹。
仓容倾,我等你——来娶我。
一抹羞涩的笑自她的唇边溢开。
不远处,素衣中年女人,笑看着一切,小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通知她吧,事情办妥了。”
“多谢太妃。”身后的黑衣人点了点头,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享乐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