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少年拉住了容倾的衣服,吃力道:“沈姑娘自打送了小虫子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容倾一怔,然后冷声道:“我知道。”戎装男子微微低着头,将一旁的稻草用剑挑了过来,然后将少年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
“将军!”少年的手从稻草堆里伸了出来,一把拉住容倾的胳膊,苦笑道:“不用在属下这儿浪费时间了。”少年指了指胸口上已经开始化脓的刀伤:“还是快去找沈姑娘吧……”他自知大限已到,又何必浪费将军的宝贵时间。
“沈姑娘一个女子又没有什么武艺,万一遇上金兵,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又看到了辽城的那些女子被金兵残害的景象,忽的打了个冷颤:“将军,沈姑娘是好人,您千万要……”少年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最后想说的话也成了在嘴边的呢喃。纵是见惯生死的容倾,此刻心里都有些波动。
“沈姐姐,原来你是姐姐啊。”小虫子半伏在若素的背上,细细的擦去若素额头上的汗,裂开嘴刚想笑,却带动了脸上的伤,便闷哼笑了一下。
“小虫子,你闭上眼睛休息,别乱动。”若素喘了喘气,心下却无奈笑道,看来连阿芙蓉都已经失去作用了。身体的疲惫感愈演愈烈,此刻除了一头栽倒在地上酣睡外,脑中已别无他想。
“沈姐姐,你打算带我去哪?”过了好长时间,小虫子还是耐不住的小声问。
“附近都有人了,要带你去更远一些的地窖。”若素小声答道。
“沈姐姐,你把我送到后,还要回去吗?”
“恩。”
“可是……金兵已经到城门口了。”小虫子低声道:“回去只是死路一条。”
“好了,到了。”若素将小虫子背到地窖,然后找来一床破棉絮,围在孩子的身上,笑着摸摸他的头:“不用多长时间,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发出一点声响,知道?”
“沈姐姐,你别走了!”小虫子抓住若素的衣角,有些啜泣:“小虫子不要姐姐死。”
“放心,姐姐不会有事。”若素将稻草均匀的摆放在小虫子的身上,然后道:“姐姐走了,记住,尽量别发出声音。就算渴了饿了,都要忍。”
“小虫子听姐姐的话……”小虫子低着头,小声回道:“姐姐也要保重。”
“好。”女子轻声淡然的回答和渐行渐远的步伐,让小虫子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若素刚走出地窖,便再也控住不住的往外呕吐。一开始是酸水,到后来就是连带着鲜血往外吐。
看来这平日里不怎么劳作的身子终于是到了极点了,若素心中暗暗苦笑,擦去唇边余留的血迹,稳了稳心神,小心的向东区走去。
金人对此次的攻城意外的顺利感到不安。整座嘉定除了那军师带着一支残余部队在奋力抵抗外,貌似所有的武装力量都一瞬间隐藏了起来。他们得到的嘉定竟是一座空城?!这里原来的居民呢?还有仓氏的部队呢?
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拖津下令屠城时,所有人疑惑,这已是一座空城,没有任何活口,还屠个什么?除了哪几个偶尔闪现的小兵士外,还有什么可以用来祭刀?
“仔细找!总能找到些活口!”拖津的手下对十万大军指挥道:“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是!”士兵凶狠的回答直面而来,若素只觉得耳朵被震得生疼生疼。
如果刚才走的再快些,是不是直接与那十万大军碰了个正着?!
一墙之隔,若素从门缝里偷偷看了出去,适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巷此刻被十几万的金兵填充得满满当当。士兵脸上的狠戾没有任何掩藏,残暴清晰的挂在脸上,这样的军队,就像一把磨的锋利的已经出鞘的刀剑,只等着猎物伸出头来。
若素在门后不知呆待了多久,只觉得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身体愈发没有了力气。双手死死的抓住门把,缓缓的沿着门滑落至地。
喉间的腥甜之气越来越明显,若素艰难的将涌上来的腥甜一口吞咽了下去。充血的喉咙如被烙铁烫过般疼痛。
“若素……”
“若素……”
她知道阿芙蓉食用过量就会产生幻觉,这样的情形,理智已经不受控制的停止运作,若素心中苦笑,这该死的副作用怎么在此刻发作了呢。
眼前的布衣男子,柔声唤她,是谁呢?是她幻想出来的人吗?还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温暖的男人,在她饱受痛苦后,会伸出手,给她最安心的去处?她拼命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男子温柔的呼唤,疲倦的身体忽然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紧紧拥住。半梦半醒间,她无意识的将身体放松,然后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在那男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谢谢你。”意识陷入最底层的一刹那,她忽然喃喃道:“容倾……”拥住她的双臂忽然一颤,然后将她紧紧拥入在怀。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她唤她容倾。第一次,在她给他的称呼里不加任何疏远的称谓。
容倾,容倾。
呵……
无声的笑,从他的心底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