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城,怀秋住所。
才刚过了申时,天就早早暗了下来,怀秋和衣卧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正有了些睡意,就听到外头有人惊慌喊道:“军师!军师!”
如玉的双眉轻轻一颤,唰的睁开眼睛:“何事?”
“金兵有行动了!”
“距离嘉定河多远?”怀秋勾了勾嘴角,看来他们也心急啊。
“不到百里!”
“让还没撤出嘉定的士兵都回到各自处所,不许发出一点声音。吩咐守城兵卫打开城门,所有防卫都换成伤残者。”
“……!”兵士一脸震惊,他没听错吧?军师刚才说了什么?
“还不快去?”怀秋望着门边愣住的身影,摇头笑道:“迟了就不好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无论怎样,大将军不在,军师的话就是最高指示!小兵总是心里有再多的不解,却还是依旧去了。
怀秋缓缓走到铜镜前,将平日里高高梳起的长发散开,换下青色儒衫,穿上一件广袖的贵族男装,赤足在房里踱步。待脚习惯了这冰冷的温度,便一把抱起书案上的古琴,开门向外走去。
一路上,那些病残的士兵见平日里温润如水的男子忽然变得如此打扮,诧异万分!
“军……军师……”一旁的士兵结结巴巴叫到,难道认错了?
冬日烈风袭来,带起了男子如墨的发,他细长的双眸微微上扬,嘴角似有若无的噙着一抹淡笑。众人皆不知原来这个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军师也可以这般张狂不羁!
高台上,青衣男子将古琴放在台上,轻抖衣衫,盘腿坐下。
“军师,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兵士匆匆走到怀秋身边,问:“可还有其他吩咐?”
“暂无他事。”怀秋双手平放在琴上,笑道:“若你实在闲,便替我沏一壶茶可好?”
兵士愣了愣,心中虽是火急火燎,但见军师如此稳坐如山,便觉得万事都有他,就放下心来:“小的这就去。”
夜,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青衣男子深陷在黑暗中,看着对岸逐渐靠近的金兵,端起手上早已冰凉的茶盏,抿了一口,缓缓笑道:“点灯!”
一声令下,顿时在黑夜中忽然闪现了嘉定城的模样。
全城的大街小巷都点起了烛火,嘉定城在寂静无声的初冬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金兵首领急忙勒住缰绳:“停!”那白马上的年轻男子望着那座诡异而又安静的都城,双眉紧皱。
“三贝勒……”城门大开,城中灯火辉煌却死寂一片!这汉人打得是什么主意?
“小心有诈。”白马上的男子面容肃杀。
此次金兵的先锋队约有三万人,成三个方阵,骑在白马上打头的年轻男子是金国三贝勒叶赫那拉?拖津。
见金国的方阵停止前进,怀秋浅浅的笑意越来越深。
手中冰凉刺骨的茶盏微微一转。
拖津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气扑面而来,举箭,对准那气息而来的方向射了过去。
“砰!”夜半的嘉定河边发出了瓷器落地的声音。
“哎……金人都是像你这般无礼吗?”高台上传来男子的叹息,众人一惊,抬头,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身影盘腿坐在高台上,高台上孤零零的挂着一盏油灯,因风吹过,忽明忽暗。
嘉定河离嘉定城距离有千米,嘉定河宽约百米,金人的位置里嘉定河亦有千米之远。这么远的距离,那男子居然可以轻松的将茶盏掷到他的跟前!拖津皱眉,此人难道是大仓此次的抚辽将军?
怀秋缓缓起身,走到灯下,轻吹一口气。
灯灭。
高台陷入一片昏暗。整座城仿佛是听到什么指令似地,所有的灯火一瞬间都熄灭。拖津诧异,仿佛刚在那短短片刻时间,只是头脑发昏时,做了的梦。
“夜深了。”怀秋站在高台上,笑看着举步不前的三个方阵,转身道:“回去吧。”
拖津冷笑,从箭囊里又取出一箭,对准高台射了过去。
“有时候凭声音射箭是要看本事的。”怀秋笑着走下高台,行至一半,转身一弹指,那盏熄灭的油灯忽然亮起,那把带有金字的箭赫然射在了灯柱上!
拖津紧紧皱眉,冷冷道:“退回营地!”
“三贝勒……!”
“我们不能这么无功而返啊!”
“住嘴!”拖津冷哼道:“将那探子杀了。”
抚辽将军根本没有离开嘉定!那该死的探子居然愚弄于他!该死!拖津只觉得有一口闷气哽在喉间,“以后,金人不需要什么探子!”
“三……三贝勒……那探子不见了……”刚刚还在他们身边为他们指路的,现在忽然失踪不见了!
那人话还未完,拖津就从箭囊里取出一箭,徒手扎在了那人的顶心。一瞬间,血喷涌道拖津的脸上,连那白色的马上也沾染上了血腥味。“今日不见血,本将军怕是难以入睡呢。”他冷冷的扔下这么一句话,接着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朗声道:“回营!”
“军师!军师!他们退兵了!”小兵士在城头兴奋的叫唤起来,怀秋走下高台,来到城墙边淡淡笑道:“明日他们肯定会回来。”
小兵一怔,笑颜一下子被失落代替:“那我们怎么办?”
“逃。”怀秋笑了笑,对上兵士惊异的表情,缓缓道:“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城中还有多少战斗力?”
“五万。其中近两万是伤残。”
“传令下去,三万精兵,均分六小队,一队负责明日诱敌,三队负责爆破,两队负责掩护。”
“爆破?”兵士一愣:“那日在嘉定河上的……?”
“不错,”怀秋颇有点欣赏的看着他。
怪不得,怪不得!自那天起,军师便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原来……原来……嘉定城周围都埋上了炸药!
“这座百年老城啊,过了今天,也许就是一片废墟了。”怀秋摸了摸城墙,低沉笑道:“金人此趟必定有来无回!”
所有人都错了,他不要的不是什么请君入瓮,不是什么一网打尽。
他要的是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