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婚事前前后后忙了大半月,终于到了尾篇。仓生坐在椒房殿里,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太医进进出出,脸色都不甚惨淡。
“长公主,臣等羞愧……”太医院中资格最老的太医颤巍巍的下跪道:“皇后娘娘的病……臣等无用。”说罢,又是磕头谢罪。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仓生缓缓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静养。”
老太医见长公主如是说,便点头应承道:“长公主说的极是,那老臣就开几幅调理的方子,相信皇后娘娘服下,不久可痊愈。”
太医院的人走后不多久,仓生叮嘱了椒房殿里的人几句便也离开了。
太阳西落,皇帝下朝归来。
“太医怎么说?”
皇后身边的丫头答道:“回皇上,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已着人去抓药了。”皇帝有些不信问:“只是水土不服?”
“皇上若信不过太医院,可将沈太尉家的妹妹请来为娘娘再仔细瞧瞧。”丫头在一旁不卑不亢道:“奴婢虽与皇后娘娘未出过东临,但沈太尉妹妹的名气也是有所耳闻的。”
皇帝觉得有道理,就让沈若素明日赶早来宫里替皇后看病。
“皇上……”皇后醒来,略微疲倦道:“臣妾……”
“别起了,”皇帝止住她的动作,顺带替她掖好被子道:“你好生养着,待精神了,朕带你去好好走走。”
皇后无力笑:“怕是臣妾没有福分了。”
一旁的丫头皱眉:“皇后娘娘不可胡说八道!”
皇帝只当她们感情深厚,这样虽是失礼却也可以理解,便顺着那丫头的话:“皇后还年轻,福分长着呢。”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叹气道:“皇帝金口玉言,必定能成真。”
皇帝见皇后又昏睡了过去,便不再打扰,刚要起身离开,一旁的丫头道:“皇上,长公主刚才留话,让您移驾归宁殿。”
“巧了,朕刚好有事找阿生。”皇帝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丫头,道:“你也姓战?”
“奴婢是东临战氏的旁系。”丫头回到。
“你可有父兄在赤羽营——”皇帝忽然止语。
清妍垂眸,敛袖。不答。
皇帝微怔,忽的冷笑离去。
归宁殿,仓生端坐于首座,面对着空无一物的棋盘出神。
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仓生起身,笑道:“皇兄可算来了,臣妹前几日得了一本棋谱,正想和皇兄切磋切磋。”
“皇妹素来聪明,何须看棋谱切磋?”皇帝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施施然的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皇兄哪里的话。”仓生掩嘴笑,落座后,将一篓棋子给了皇帝,“你们下去吧,本宫和皇上下棋不愿有人打扰。”
“是。”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皇兄,请。”仓生做了请的手势。
皇帝执子却迟迟未落。
“皇兄何以犹豫不落子?”仓生捻起桌案上的糕点,问。
“你今日让朕来就是为了下盘棋?”皇帝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篓,身子往后靠在椅榻上,仓生抬头,迎着皇帝的目光笑:“也不仅是下棋,臣妹因有些话想与皇兄单独说,可皇兄近日似乎并不喜见臣妹。”
“何事?”
仓生呷了一口茶缓缓道:“谢家如今人丁不旺,成年入仕的男儿少,谢容告老后,王家——”
“朝堂之事,无须臣妹置啄。”皇帝打断她,接着道:“王谢党争许久,朕现在是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皇帝可知你这样贸贸然除掉一个谢容,会导致朝堂动荡?”
“所以朕提携了沈珂。”皇帝道:“此人虽然年轻,但颇有治世之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小小沈家凭他一人怎可制衡王家。”
“阿生一言提醒梦中人!”皇帝忽击掌笑道:“若是沈珂娶了汝阳长公主,王家又有何惧?”
“皇帝可问过臣妹是否意愿?”仓生冷笑。
“为何不愿?”皇帝反问道:“沈珂一表人才,官居太尉,前途不可限量,你有何不满?朕放眼帝都,还有哪家儿郎可与沈珂披靡一二?”
“皇兄可问过沈太尉,他可愿意当这个驸马爷?”她的声音素来懒懒,此刻却有些飘荡:“据闻,太尉有个青梅竹马——”
“臣妹居然连此事都知晓?”皇帝哼哼道:“看来朕真的小看赤羽营了。”
仓生也不解释,淡淡道:“臣妹从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况且……”她忽的一笑:“沈太尉是皇兄的得力部下,臣妹自然是要好好的彻查一番。”
皇帝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你与沈珂的婚事,朕已决定,既然你说沈珂已被朕推出去成为了朝堂上的一个活靶子,那么你,朕的皇妹,汝阳长公主,汝阳王,必定要成为他的盾,替他挡去所有明枪暗箭。”
“原来皇兄封我为王是打了这样的算盘。”仓生点头了然,随即笑:“看来还是臣妹沾了沈太尉的光呢。”
“阿生,若朕说,朕开始后悔囚了你三年,你会信吗?”皇帝有些疲倦道:“我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皇兄当然要后悔了。”仓生挑眉娇笑道:“赤羽营如今到底有多少人,会不会威胁到你的皇位,我这个皇妹是不是有武曌之心……如今金人蒙古人虎视眈眈,你内忧外患,若此时,我能放下那三年成见与你共同抗敌——”
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艰难吐出几字:“那你……”
“当然——”仓生一顿,笑着道:“ 不可能。”
赤羽营永远不能是皇族的走狗!
宫鸣沉沉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宫门,一阵一阵传了过来。
既然答应了,一诺便是千金。
仓生丝毫不在意皇帝是如何暴跳如雷的离开,望着空无一子的棋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