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
“这么说来,沈卿是坚决不同意了。”皇帝眼皮一沉,无奈道:“那只有让孝和去和亲了……”
“皇上,那你今天的这个分封仪式又是什么意思?”沈怀秋问道:“给长公主一块封地,不就是想把她安放在身边吗……”
“怀秋,你不懂……孝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她……”皇帝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台下有太监高声喊道:“孝和长公主驾到!”
台阶上的禁卫军纷纷跪下,盔甲敲打地面传来沉沉的回响。皇帝心中忽的一冷,缓缓转头向下看去。百米台阶下,红色肩舆上,身着华服的女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她目光盈盈,不带一丝敌意。
仓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明黄衣衫的男人。他有些躲避她直视的目光,怕就这么一眼,就泄露心中太多的秘密。
仓生缓缓走下肩舆,屈膝,跪拜:“臣妹孝和叩见皇兄,愿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皇帝快步走下铜雀台,将仓生扶起,“皇妹,一路辛苦了。”仓生抬头,便见到皇帝一脸的温和的望着她。大多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都懂得变脸这样的小把戏,仓生笑道:“多谢皇兄一路记挂,比起皇兄,臣妹这些苦算不了什么。”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这边,两兄妹刚奉承完毕,那方,大臣纷纷行礼跪拜。铜雀台上呼啦一片人,全部俯身冲台下,除了一人。
仓生举目望去,见他一人,孤立于众人间。不知为何,嘴边浅浅的笑慢慢漾开。
那人不是官至太尉吗,为何还身着一身青衣?
那人静静得站在铜雀台上,清雅绝伦,众人一瞬间都成了陪衬。
他略略垂首,姿态恭敬。
他也随他们,一起道:“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仓生微微眯着眼,在他的身上停顿片刻,转头笑问:“皇兄,他是……?”
“他是朕最得力的助手,当朝太尉沈珂。”皇帝笑道:“因为他的腿脚有些许不便,朕就特许他不用行跪拜之礼。”
是的,仓生想到,他腿脚不便,她早就知道了。
“原来是沈太尉。”皇帝牵着仓生经过怀秋时,只听到她浅浅的飘来一句:“太尉,太尉,听了就觉得是上了年纪的,不曾想这么年轻呢。”她明明是对皇帝在说,但却一字不漏的传进了怀秋的耳朵。
“宰相,宰相,听上去就觉得是老爷爷,不曾想这个宰相这么仪表堂堂,不是个糟老头耶!”相同的说话方式,语调虽然有点变,但语气却是一模一样!怀秋猛地一窒,忽然感到有大股大股的冷气从青白玉铺成的台上直冲而来,透过双腿,蔓延到全身。
“众卿平身吧。”
沈怀秋抬头。
高台上,那抹红色的倩影直直的映入他的眼帘,带着如烟往事,滚滚而来。无双呵……居然真的是你……
“沈怀秋,你娶我吧。”
“沈怀秋,你能不能笑一笑?像这样……把牙齿稍微露出来一点点。”
“沈怀秋,你这么一本正经,嫁给你肯定很无趣。所以,你娶我吧,我不会觉得无聊的。我就喜欢看你这样哭笑不得的样子!”
“少爷,对哦,你是少爷,我是小乞丐,配不上你的。”
“苏城名门小家这么多,你为什么一个都不要?”
“少爷,你该娶亲了。”
“少爷……”
“怀秋……”
他不知道,原来脱去笨重的红棉衣,撤去廉价的红头绳后的她是那么让人不敢直视,睁不开双眼。
“爱卿?沈爱卿?”皇帝有些奇怪,沈珂这人向来严谨,从不会在如此重要时出岔子走神的。如今怎么……?
“臣在。”他微微低头,应道。
“朕觉得,这道圣旨你来宣最合适。”皇帝指了指托盘上的黄布,然后笑了笑:“孝和指名要你来念呢。”
皇帝这么一说,台下的大臣,有几个闷闷笑出声来。
“沈太尉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不为怪,不为怪!”在场的一位大臣哈哈笑道:“长公主不愧为战氏后人,豪爽,果然有将门之风!”当年,初建国时,战氏一门,出了不知多少将军,各个英勇无比,所向无敌。只是,这个李老粗,有把豪爽用在娇滴滴的公主身上的么……众多文臣已是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怀秋轻呼一口气,又换上他百年不变的表情:
“孝和长公主接旨!”原本稍显轻松的气氛,忽的开始出现紧张感。
仓生奇怪的望了一眼反应各异的大臣,然后缓缓跪下:“臣妹接旨。”
怀秋拿起紫木盘上的圣旨,缓缓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胞妹孝和母系战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持躬端肃, 效礼守典,特封为汝阳王。赐地汝阳郡。”仓生感到耳膜嗡嗡作响,这是什么?王爷?在她还未想出什么所以然时,就听到各大臣纷纷祝贺:“恭喜王爷!”“王爷大喜啊!”
“恭喜王爷。”仓生从他修长的手上接过圣旨,只听到他淡淡说道:“王爷,贺喜。”
仓生站起,与他平视,却已经看不到他片刻前失神的模样,转而换上一副恭敬疏远的神态。
她知道,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不解,心底翻起再大的波浪,他永远能轻易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一双黑眸下。
这就是沈怀秋。
她知道的沈怀秋。
耳边的恭祝声愈演愈烈,仓生心底却是如一盆开始慢慢长刺的花,每一句恭贺,那刺就悄悄滑过她的血肉,刺痛提醒着她,这场纷乱即将开始,大幕徐徐拉开,而她,也必须粉末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