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宥壹:
离开也好吧,毕竟那沐家不算是我的家。
我身边的那些人,除了母亲与栖洋,谁又是真心实意坦诚相待呢?
沐宥冉吗?那只是暂时的握手言和,她能看穿我,而我却永远懂不了她。这样的任,敬而远之也便罢了,不可真心实意,亦不可直面为敌。
宵嘒吗?宵嘒是大伯母精挑细选的丫鬟,听说是因为被其嗜酒如命的父亲抛弃,只得四处谋生,不得不为奴为婢,但若是如此,那宵嘒还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吗?
所有的丫鬟侍女都是由大夫人沐林氏精挑细选而成的,而这沐林氏居然指派给我这样一个怪异的丫头,这难道不奇怪吗?
其实自那日沐林氏的来访,我便开始怀疑宵嘒的叵测用心了。重生之前,我从未前去照看母亲,对外一直称病,也是自重生之后,我才知晓前去瞧瞧那个面若夕暮的绝美女子,只是,似乎我的每一次照看都是只身一人,知晓这一切的人太少了,宵嘒便是其中一个。我从未向外提起我的病愈,而那沐林氏却丝毫没有关系到是否会沾染了病气,或是稍作担忧下我的身体,提着伤痕累累的霄伶便前来了。
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霄伶身上一些伤口早便结痂,显然不是当时所受得伤。那沐林氏必定是等待着一个契机,而那宵嘒,便是提供那一机会的人。至于那一次为何会萌生一种沐林氏不会是安排暗人的错觉,或许是我不由得想到了母亲了吧……
还有那次祖母沐李氏的相邀,其中便是诡异得紧,沐李氏一个从未关心过我死活的人,如今却让我这“带病之躯”前去誊抄佛经,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还有那金银珠宝,宵嘒见那些珠宝的模样,居然是无可厚非,一脸不经意的模样。我那珠宝是够名贵,但是用于赏赐奴婢下人,这便是天大的恩惠了,没有理由会是那一幅无所谓的模样,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但见着第二日宵嘒鬓上的一朵青色绒花与妃色的镯子,我便大约知晓了缘由。
人说墙头草已是够可恶的了,但若是一只脚踏上了三条船的人呢?那便该千刀万剐才对。我才不想管这人有什么苦衷,霄伶的死对于她宵嘒已便是一种警醒,而她宵嘒居然不知不觉,那便别怪我的无情无义了。
之前凭借着书本上的学问,我尝试着从陈大夫那里“借”了些毒药,无色无味的那种,缓缓涂抹在那首饰盒之中,等待着宵嘒的开启。也不知那书本说得是否准确:中此毒者,三日五脏六腑绞痛,七日肠穿肚烂却还不致死,待到第八第九日的发疯发狂过后,那第十日,才便是那中毒者的归期……
说我狠毒也便罢了,我讨厌那些背叛我,欺骗我的人。
外加上前世的年纪,我差不多也算是到了而立之年吧。虽说这“而立”通常是说男子,但是,我偏偏就要与这规矩试比高。
人多艳羡鹧鸪双双对对的神采,却从未理解“相呼相应湘江阔,苦竹丛深日向西。”的苦意。
大夫人唯有一次的心平气和,母亲,这事儿的缘由,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吧。蛊毒之术,向来是秘术,奈何于大燕这巫蛊之术还是禁术,那一抹黑色的痕迹便是母亲您的杰作。母亲,正是因为你的神秘,所以,我从未与你有过亲近。但是我知晓,母亲你的心一定也不属于这沐家大宅。你让我舞蹈,我并没有询问你缘由,只是答应。遗憾的是,让你失望了。愿你在遥远的天际,迷离的苍穹,找寻到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我坚信着,如今,此时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必然之前所萌生的偶然。正如我离开沐家,这便是一种必然,而这必然之后隐藏着的点滴,便是一种偶然。
现在离开了沐家,终于能够亲切地唤你一声栖洋或是大哥了。“八哥”这一称呼终会成为过去。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的离开是你的选择,但是我却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原谅我的无力,我累了,如今,我想好好地休息番,但是,沐浴在这样清亮的月影之下,我却丝毫没有倦意。
沐家人,阮家人,你们相信吗?我几乎能够预见你们每一个人的未来。大约是十年吧,或许更早,你们早晚会见着你们的陨落。从那最高的山峰之中坠落而下,受尽千万道风刃宰割的苦楚,最后再血肉模糊那样的疼痛,想必要比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凄惨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
该说些什么呢?毕竟我也是三十岁余岁之人了,该放下的,还是不去理睬为好。我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同样,我也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阿缄,你说是吗?
唯有汝,便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