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孝母慈心怡然
第三章 子孝母慈心怡然

进入她视野中的,是一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若说这人的相貌,仅凭借“漂亮”二字是难以概括的,运用“美轮美奂”一词却略失了风雅。千万青丝怡然束着,身着月白色上衣,腰间一通透的玉佩。这人的眸子,正如上古的深潭一般清澈,似是有洞察一切的能力。面目清秀的这人,如同缕缕寒月之泠光点缀着人们干涸的心田。清冷而又迷离便是前世的她对眼前这人的评价。由于那种苍凉的气质,前世,她从未同这人亲近过。

“八哥这便是同我生疏了。”她故意嘟起了红润的娇唇。

他们,就这样互相睇眄着彼此的眼眸许久。

这人便是她的嫡亲兄长,与她一母同胞的兄长……

他们流着近似相同的血液,但是,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从一开始,他们便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或许荣光二十一年九月一十日,从那两个呱呱坠地的婴孩那时开始,他们便是陌路人。

沐栖洋虽说年仅五岁,却比较早熟,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是听了她的话,看到了她这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

“妹妹,有时候,有些事情都过去了,既是过去了的事情,该忘记的就不用记着了。免得自己活的好累。”

尽管这话的语调平和,但于她而言,便如同冰凌一般毫不犹豫地向着她的心脏冲击。蓦地,蓦地,她感到一丝冷意。难道八哥看出什么来了吗?或许是吧,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八哥。这一刹那,她真的感受到自己被看穿了。

前世,她的这位博学多才的八哥,在一次游学途中,不幸遇难……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又会有几人得知当时的景况呢?

她也纠结过,真的要放下自己曾经的一切,为了自己而活吗?不,应该真么说,她真的放得下过去的种种吗?

是啊,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为何一定要沉溺于过去呢。但是既是这样,她当初的决定又会有什么意义呢?也罢,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她自己,也不妨当一次“醉翁”似醉又非醉,才是王道。难道她真的需要花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对付那些不相干的人吗?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过好每一天,做好自己才是最理智的。她微微点了点头,发了话,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八哥,你说的没错,那些事情,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会一点,一点将它剪碎。”

沉重而又厚重的话语一次又一次地响彻,扣动了她的心。就算是失意了又如何?自诩高贵的她犯不着同那些人浪费时间。至于这一次的重生,全权当作是一个崭新的起始点。

沐栖洋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如同万里雪原之中绽开的一朵蓝莲花一般,高傲美丽却依然没有温度。

“九妹,半月后的谭梦大典,你会去吗?”

“嗯,没错。”少有的果断,利落让沐栖洋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那么,到时候,九妹你只要紧随七姐便可。”

“八哥你说这话,难不成你不打算前去?”

“不了,因为那时候,我会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这时候,沐栖洋看向了远方,那目光无比的深邃……

“九妹,我有些事情,先行告辞了。”

她抿唇一笑,看着这个八哥渐行渐远徐徐模糊的身影,不知此刻她的心中所想。

沐家有四房,却共居于沐宅。沐家共有七子二女,按照年龄与辈分,她便排名第九。前世,她的父亲与其他三房闹僵,以致不得不迁移出府。而七姐沐宥冉年龄稍长,自己便称其为长姊,以示尊崇。

不知什么时候,她回到了房内,见到宵嘒焦急的眼色,她微微一笑,便下意识地打趣下这个丫头“急什么?莫不是我还会迷路吗?”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她愈发的急了,眼眶竟被她生生憋红了,这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看到宵嘒面孔发红,她便明白效果达到了“宵嘒,那我就罚你明日继续呆在房里。”

“九小姐,这样……”

“别这个那个了,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许久,夜幕降临,明月生辉,星星点点如同碎玉的光芒越过青色幔纱。

她仰躺在床上,回想起了今日一天发生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她入了眠。

一夜好眠。

直到第二日,阳光唤醒了新一天的到访,她才醒来。

既然沐陈氏唤她前往,她便会准时赴约。

这一次,她没有戴上那个簪子。她总是觉得,这个银簪,暗藏了些许秘密。至于是什么,她不感兴趣。

她坐在梳妆台前,呆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觉再一次出了神。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秘密。他们未尝不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存活。看穿太多事情,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小姐,双丫髻如何?”宵嘒的询问使她回过神来。

“丱发。”

“没问题。只是小姐……”

“别说了,我意已决。”

虽说小姐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小姐似乎从未刁难过我们这些下人。

……

梳好妆之后,她独自来到了朝露院。

还是和昨日一样,沐陈氏独自一人待在屋内。

她再次让屋外的侍女安静,自己进入了屋内,只是这一次,她诧异了……

若说昨日沐陈氏还只是仰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病秧子,那么此时,沐陈氏便是天上的谪仙,宛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雪肌滑肤。那苍白的面色,恢复了过去的光泽,显出了一丝活气。沐陈氏绝对是一位美人,若是只凭外貌,沐陈氏绝对不逊色于大燕任何一代佳人。峨眉明眸,眉目娇俏,点绛唇,语笑嫣然春日之花含苞待放一般身段纤弱丰美,丝毫看不出已经孕育了两个生命,面色同红霞晕染一般。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身着浅紫色织羽百褶裙,身披茜青色素纱。这样的沐陈氏,就连她本人都是闻所未闻。

“玦儿,你来了?”那声音,亲切中带着一丝低沉。

她赶忙点了点头。

沐陈氏含笑。“玦儿,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伴随着她的诧异,沐陈氏欣然一笑,打开了梳妆盒,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梳妆盒居然有暗格,打开那暗格竟有一按钮,按下按钮,一扇精致的大门赫然呈现于她的眼前。这机关精巧至极。令她惊奇。先不说这梳妆盒如何的精美,单凭这机关所制的如此精良,便可知这建造之人的精密。看来,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这位娘亲。

沐陈氏拉着他的手,一同进入这大门内。

怀揣着一丝诧异与惊奇,面上却故作镇定的她,此时的内心无比的复杂。

门外是另一番未知的世界:先是一小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这里仿佛是花之海。万花齐放。就连空气的含着温润潮湿的熏香,坐看南北与西东,远近无非礼义中。一县繁花香送雨,五株垂柳绿牵风。这草木与此庭院相呼相映,可谓是别具一格。许是这里朝北的缘故,并不是特别温暖,只是保持着阳春三月的温度,导致繁花始终绽开了笑颜。

“玦儿,这一次,让娘亲来教你挑一支舞吧。”

说罢,便飞身前往沐宥壹眼前。

翩翩翻腾,犹如蛟龙出海,惊鸿起舞。似乎下一秒这曼妙的身姿就要被流光吞噬。虽是华贵,却没有奢侈糜烂;虽是精致,却没有庸俗金迷。这如画“弄影”犹如嫦娥奔月一般,凌空而跃。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吕同老的《水龙吟》所描绘的定是此景。

蓦地,佛起浅紫色的长袖,使长袖落在繁花之上,拆碎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转瞬之间,花瓣漫天飞扬,天地之间,如零落下一场花瓣雨一般绚烂,缤纷了她的眼,眼看那“弄影”就要坠落,只见沐陈氏再一次拂袖,挥起双臂,长袖横摆,身体伴随着重心而后仰。多么完美的弧度,她不禁感叹。空中的翻腾,犹如鲤鱼越过龙门一般,转瞬间,沐陈氏竟以飘零的海棠花瓣为踏板,做了个缓冲,再一次扶摇而上……

美景配上美人,实是人间少有。紧接着,沐陈氏舞步愈发慵懒,正当她觉得这舞快要结束之时,沐陈氏加快了步伐,再一次灵越而上,若一开始是闻雨霏霏,那么此刻便是暴风骤雨。令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波澜壮阔之势,堪比金蛇狂舞之行,那清雅明丽之貌,令她沉醉,令她折服。

最后,当这舞步戛然而止之时,世间似乎猛然失去了律动。再见这沐陈氏,此时,竟傲立于梨花的枝头,面上丝毫不觉恐惧一说。

若是用二字来概括这一支舞的曼妙,那便是“惊鸿”……

沐陈氏从枝头跃下,仿佛刚才的一刹那皆为梦境,看着她诧异的面孔,只是微笑,“玦儿,娘这舞怎么样?”

她几乎不假思索,连忙点了点头。

“半月后的谭梦大典,你便用这舞。”

“我?我真的可以吗?”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可以便是可以。”不知怎的,从这句话中,她竟感受到不容置疑的霸道与王者之气。

似乎是意识到刚刚那话的不当,沐陈氏又道“玦儿,相信自己能行。”

看着沐陈氏如水的双眸,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庸庸碌碌的一天即将逝去,浅粉色的晚霞点缀着天空。

早已筋竭力疲的她此时却又一次怡然漫步在这花园之中。这花园自是比不上刚才那一密室,她来这里走走不为别的,主要还是为了放松身心。

这里种植着各种牡丹,牡丹雍容华贵,万紫千红,蜂蝶在此怡然飞翔。只是她没想到的这姹紫嫣红之中,还暗藏着些许的幽香。魏紫,姚黄自是少不了的,可在这千万株的牡丹丛中,盈盈生长着几朵蝴蝶兰。这兰花珍贵,蝴蝶兰更是如稀世珍宝一般。

她一看,便知这花是谁的“杰作”,她俯下身,凝视着这些花,微微一笑,正当她有些出神之时,世间再一次出现了一种不太和谐的声音。

“住手,谁在那里!”

既然来了,那么,她就打算好好会会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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