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看到了白姑姑，君长夜让影子留在画楼西畔的入口处，没有让她跟着。

白姑姑一直站在那棵属于伽罗楼主的红离树下，她是伽罗楼主的影卫，可是十年来，她从没有来画楼西畔探望过，甚至连画楼都没回来过。

“白姑姑。”君长夜轻道。

听到君长夜的声音，白娜转过身，说：“楼主。”

“白姑姑是几时过来的？”

君长夜抱着加洛琴，精致的脸上扬起了迷人的笑容。

“来了好一阵子了，倒是楼主你，身子可有好些？”

白娜语气中的关心是真挚的，君长夜是伽罗楼主唯一的徒弟，她当然要关心他。否则十年前，她也不会为了他去白楼，直到今日才得以回来一看。

“有劳白姑姑挂念了，长夜一切都好。”君长夜有礼地回答到。

白姑姑看着君长夜怀中的加洛琴，轻叹一口气，然后又看向画楼西畔入口的方向。

“楼主，不打算告诉她吗？毕竟你……”

“白姑姑，长夜一直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君长夜没让白娜说下去，他有他的打算。

白娜明白知道君长夜有他自己的打算，也就没再多问。但白娜知道，君长夜有话要问她。

“楼主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关于阿离，师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娜一愣，她是伽罗楼主的影卫，关于伽罗楼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而伽罗楼主在的那些年里，她和君长夜最大的矛盾就是阿离，那个让君长夜的心有了寄托的女孩。

“楼主，你可知伽罗楼主是为何而死？”

君长夜不语，师父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她的事迹他当然知道，只是师父生病，一连拖了三年，才最终撒手人寰。师父在世时，从未亲口提过她的事迹，她对自己提过的唯一一件事情是在她临终时。那时师父咳血不断，要他一定要取回加洛琴，然后在她的墓前也就是现在的这棵离花树前毁掉。

“楼主，伽罗楼主的心因此琴而生，亦因此琴而死。琴倾情，琴罄情。伽罗楼主是为情而死。她不想你步她的后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爱上不该爱的人，所以她默许了你和阿离在这画楼西畔……”

君长夜有些惊讶，师父向来严厉，怎么会……

白娜看出了君长夜的惊讶，又接着说：“在阿离误闯画楼西畔的第一天，伽罗楼主就知道了。她默许你们相处，是希望你能有个念想，不致于在未来迷失。只是后来伽罗楼主偶然发现了阿离特殊的身份，所以才……”

“所以才把她送到了冥谷？”即便如此，师父也太狠心了，都说他是绝世魅刹笑面鬼，但与师父——艳鬼伽罗相比，他并不算什么。

“伽罗楼主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楼主。”

白娜着急了，在她看来，君长夜是可以理解伽罗楼主的做法的。

君长夜皱眉，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楼主，伽罗楼主对你真的很好。”白娜再一次说到。

“我知道，师父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

君长夜不再说话，撩起衣袍，席地而坐，将伽罗琴放在腿上，抬手弹起了琴。

琴音如流水，轻柔而忧伤。

那个时候君长夜只有四岁，年纪虽小，却是把一切都记得清楚。

那一年，君长夜因为相貌出众，被自己的父亲卖入勾栏当娈童，母亲为了保护他而活活被父亲打成重伤，生死未卜。也就是在那一年，君长夜被葬花阁的人相中，被带回了葬花阁。

葬花阁，相玉场。

来到葬花阁已有一年，这天，所有的孩子都被聚集到相玉场，等待上层人物的挑选。

君长夜就是在这一天，遇见了他的师父伽罗。

伽罗在跪着的孩子们面前缓步走着，眉头紧皱。只听她对身侧的黑衣人说：“小九，看来这次我又要空手而归了。”

那个被称作小九的人朗声说道：“伽罗楼主眼光高且身负重任，仔细挑选也是对的。”

突然，伽罗顿住脚步，停在了君长夜的面前。

“抬起头来。”伽罗的声音很轻，却刚好让君长夜听到了。

君长夜小小的身躯在颤抖，一时竟忘了抬头。

“小畜生，伽罗楼主叫你抬头！”

小九暴怒，一鞭子就打在了君长夜的身上。君长夜吃疼，缓缓地抬起头。伽罗看到君长夜的长相后，忽的笑了。

君长夜战战兢兢的仰着头，他的脸在半年前的训练时留下了一道可怖的长长的疤痕。

“伽罗楼主，这孩子本来长的还可以，只是半年前……”

小九的话尚未说完，伽罗就说：“无妨，就是他了。白娜，把这孩子带回去。”

一旁的白娜拉起君长夜，小九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小九把君长夜的脚链和手链的锁都打开了，与此同时，他向君长夜比划了几下，意思是一定要誓死追随伽罗。

画楼，弄离居。

君长夜从来没见过像画楼这么美的建筑，自从被带到葬花阁后，他就没离开过相玉堂，不过聪慧如他，他并没有四处张望。

虽然君长夜不清楚这位被称作伽罗楼主的人到底是谁，被她选中后会有怎样的命运。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不用去冥谷，那个传说中暗无天日的地方。

君长夜伏跪在弄离居大厅的地上，伽罗靠在软榻上。不知过了多久，仍然不见伽罗有什么动静，但君长夜依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娜缓步走进弄离居，低眉信手地站着。

“白娜，停花小筑怎么说？”伽罗淡淡地问道。

“有救。”白娜只是说了这两个字。

“好，很好。孩子，抬起头来，本楼主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