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奈何情多(下)
第二十八章 奈何情多(下)

今夜月色朦胧,月辉飘渺如纱般自天际倾洒下来。眼前的美好被笼罩在模糊一片隐约如梦之境,越发的让穆月谣心里有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她侧目专注的凝视身边仿若仙人一般的男子,心里无限的惆怅与不舍莫名的油然而生。

“你许什么愿?”男子仿佛察觉到她执着的目光,侧目温柔一笑的问她。

穆月谣垂首思索…莞尔一笑就要开口说出来,龙诀却立刻伸手掩住了她的唇!

“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我怕!”

这句话,他说得尾音有些颤抖,当真是极害怕的样子。

穆月谣一听,弯起嘴角嘲笑他的幼稚,“这种说法是骗小孩子的,我可不信。”

龙诀勉强勾了勾唇,一脸落寞颓然,轻叹道:“我宁可信其有!”

他失神了片刻马上就清醒过来,心里责备自己:不是说好今夜要让她好好开心的么,刚才那样的表情又怎能显露出来?

他换上足以能骗过穆月谣的笑靥,掩饰好眉间眼中的浓愁,说:“赶紧把这些灯放上天空吧,若等油尽灯枯就真的不灵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要去割其中一盏明灯的绳子。

“等等…”穆月谣护在那盏灯的前面,“再等一会儿…”

她万分不舍的一个个摩挲着那些由他细细描绘出的繁花灿烂,看着他痴痴的笑道:“今夜的这一切太美好了,让我感觉已经美到了极限,好像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一样!”说到最后,她泪流满面,脸上竟是苦苦哀求的神色,“如果这是一场梦,我不敢奢望美梦成真,只求你不要那么快让我清醒!再多留一会儿吧?”

龙诀心中柔肠百转,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苦涩,只觉得胸口一下一下牵扯似的疼。

穆月谣不停的抹着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她又哭又笑的对龙诀说:“你看,我真的很傻,是不是?”

龙诀盈满泪水的眼在扑闪摇曳的灯火中晶晶发亮,仿佛是暗夜中的珍珠,光芒耀眼。他用力将眼前的人搂入怀中,静默了许久才轻轻似答似叹:“真的很傻!”而后又仿佛自言自语,茫然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本来希望的是,他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个夜晚,一定要给她一个美好快乐的记忆,让她日后回忆时脸上是带着笑的。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事与愿违?为什么他注定只会做伤害她的事?

他搂她更紧,心里祈求着明天永远不要来临,就这样一辈子也好!

无奈一笑,只轻轻闭眼,泪落…

第二天一早。其实也不算太早,长街上的铺子大多已经开门做生意了。薄雾晨光之中,街市一点一点的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面慢慢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嘈杂。

平时早已人流如潮的万花楼今日出奇的安静冷清。门口挂着一个大朱红色的牌子,上面的“停业一天”四个大字很是显眼,而更加显眼的却是门口停着的马车队伍!

队伍其实不是很长,除了那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后面也就五六个随从模样的人,一人一马严肃整齐的排着队伍。

“姐姐,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穆日昭一看见秦午阳和门口的队伍就知道是来接走龙诀的,当时不做他想便慌慌张张的冲进穆月谣房中。

“臭小子,让我再睡会儿?”昨夜,她与龙诀放完天灯之后又赏月到很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困得不行了。其实她对赏月这样的雅事根本就没有慧根,始终领悟不了龙诀所说的意境,可是,与龙诀在一起的时光她一向珍惜,所以附庸风雅的呆望了一夜的月光。

穆日昭见叫不醒她,急得直跳脚,最后只得大声道出实情,“姐姐,白大哥要走了,宫里来人接他了,你再不起来就看不到他了!”

穆月谣“噌”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后背的刀伤扯着很疼。

她皱眉急急的问道:“谁说的?你看到宫里的人了?”边说边将衣袍胡乱的套在身上匆匆的冲出了房门。

她听见前厅有说话声,路也来不及看清就急忙冲进了前厅。

今天的万花楼人很少,除了站在龙诀身边的秦午阳之外,其他的都是院里的人,大家都在,静静的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说。

“秦…午阳!”穆月谣指着秦午阳结巴了半天才将他的名字完整的说出来

秦午阳与两月前的他并没有多大改变,仍是青衫束发,面无表情。

他向穆月谣躬身行礼,“属下来接二爷回去!”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龙诀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秦午阳说道:“我收拾一下!”说着便向自己房间走去,临走之前深深看了穆月谣一眼。

穆月谣嘴角浮笑,喜滋滋的说了一句“我去帮他”便也冲向了后庭。

“哐!”

穆月谣冲进龙诀房中看到他竟真的在收拾包袱。

“嗨,来不及收拾这些了,赶紧走吧!”说着焦急万分的拉着龙诀往门外走。

龙诀被她拽着走在后面,淡淡的问:“去那里?”

“当然是从后门逃走了!”

她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让龙诀看着心里酸涩难当,她以为自己收拾东西是想与她逃跑么?

呵,她总是那么傻!

他挣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笑了!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和午阳回王府!”

“什么?”穆月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龙诀问道。

龙诀深深皱眉,痛苦说道:“穆月谣,我从未奢望过能逃出王府!”

“我们不是已经逃过一次了吗?我们现在走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发现的。”穆月谣激动的抓着龙诀的衣袍,劝说的有些慌张和无措,深怕龙诀不再跟着他走。

可龙诀比她更加激动,他扶上她的肩用力摇晃,有些厉声的说道:“你清醒吧!你以为当初我们真的是逃出来的?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出来王府之后为什么府里和宫里没有一点动静,我为什么可以那么自信满满的让你们过城门,这些你都没有仔细想过么?”

穆月谣听了这些话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的确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她一直以为是他们的运气好,躲过了搜查,原来不是!

“为什么?”她抬眼望着他,眼中瞬间升起泪雾一片。

龙诀不忍看这些,别过头,告诉她:“我走之前留了一封信,只说与你一起游玩两月,两月之后自会回去。”他又回头,无奈的笑出了声,凄然说道:“如今两月一到,他们便及时的来接人,由此你便可知道,我从来没有逃出过父皇的手掌心。”

穆月谣仍是不肯死心,继续心存侥幸的自欺欺人,“这是你自己告诉皇上的,当然逃不了,这次我们谁也不说,总会逃掉的!”

龙诀摇头,“或许你不知道,其实午阳早就找到了我们,也可以说他是与我们一起到达灵州的!当初我走的时候对于我们的去向只字未提,只是一个秦午阳便能如此,父皇手中更加出色的人才不在少数,抓我们,易如反掌!”

他回身走到床前的柜子里拿出平日里穿的衣袍,坐在床边慢慢的叠好放进包裹里,件件纯白如雪。

穆月谣慢慢挪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他手中折叠的衣袍紧紧不肯放松,有些胡搅蛮缠的说:“我不管,我就要带你走!”

龙诀看着她那么倔强的样子,心中又涩又痛又无奈,还是强忍着悲伤劝着她:“我们可以逃一天,一年,十年,可是我们能逃一辈子么?就算能逃一辈子,可这天下都是父皇的,我们能逃得出这天下么?只要他一日不肯放我,我便无处可逃,别再为我做傻事了!”

劝完了,他想从她手中抽过衣袍,却不想被她抓得死紧,根本抽不动分毫。他动气了,使劲儿一根一根的掰开了她的手指头。

穆月谣气呼呼的瞪着他,心里酸楚至极,疼得快呼吸不过来。原来他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生气的时候竟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掰不过他…

连绵不断的泪水从穆月谣的眼中不停不歇的涌出来,她仿佛是将那抓在手中的白衣作为了留下他的最后希望。当龙诀掰开她的左手,她的右手又紧紧的拽住了不肯松开,最后,她干脆两手将那衣袍死命的拽在怀里,不容龙诀碰它一下。

龙诀也瞪着她,胸口起伏,一下一下的喘着粗气。他拿她没办法,只好硬了硬心肠,愤然的一甩袖子,胡乱的抓起未系好的包袱掉头就走。

“白衣!”

穆月谣在身后叫住了他,可怜兮兮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他心中不舍,想回身紧紧抱她入怀,可是,他真正做的却是;转身,眼神波澜不兴的看着她,硬梆梆的开口:“我是龙诀!”

穆月谣听了话一脸迷茫,眼神有些愣怔,仿佛是瞬间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痴痴的拉着龙诀问:“那白衣呢,白衣去了哪里?”

龙诀抚开她的手,紧咬着牙关,握拳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也毫无感觉。他依旧冷冷的回答:“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白衣只是那梦中的匆匆过客,如今这梦已然醒了,白衣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丢下这些话,狠下心,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月谣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捧着似雪白衣的双手颤抖个不停。她低头看着那件衣袍,但眼神空洞,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笑靥。

她抱紧那件雪衣,喃喃低语:“明明那么真实,怎么可以当作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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