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临风的带领下,奉军且走且停缓缓行了一月有余,才行了路程的一半。
因是行军途中,睿王那边想必也是军务繁忙,难以安排人暗中给宛筝送药,期间宛筝毒发过一次,身旁只有云绮伺候着,宛筝便胡塞个理由瞒住了云绮,也没人莫临风得知。
莫临风却负责,行军路上还不忘督促宛筝习字。这日宛筝在莫临风帐里研磨,他执一卷书斜倚一旁翻阅。正值将领王泉进来,斜睨宛筝一眼,拱手作揖道:“征西大将军好闲情,红袖添香夜读书,怪不得路途遥远却缓缓而行。”
王泉是认识宛筝的。几日前饷军宴上他见席间有一女子,虽不是上座,但出现在此种场合该是众人口中迷惑莫将军的女子。
他有意刁难,执杯起身向她说:“想必这位便是莫将军府上的宛筝姑娘吧。久闻姑娘蕙质兰心,难得今日美酒良辰,不知能否请姑娘奏曲助兴一番?”
宛筝面露难色,另一人又接话道:“难不成宛筝姑娘不会行乐器?”宛筝迟疑,她虽贫穷出身,乐器还是有一样拿手的。
她给大户人家做短工的时候,家主的一任小妾是什恭氏,这是西部的一个小氏族,有自己的领土,处于国家交界处,长年战乱不宁,但也正因如此,已经失去了被占领的价值,直到后来周边国家都覆灭,它还在那里。
小妾平易近人,曾在闲暇时教宛筝摆弄过一种少见的乐器,应是什恭氏独有的乐器。在此大营里怕是没有此种乐器的。
见宛筝不答话,席间一将领道:“听闻宛筝姑娘之前是刺客,敢于行刺莫将军想必功夫不错,不如舞剑助兴吧。”
“舞剑的话,由我代劳吧。”这时,座上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宛筝抬头,看见莫临风放下酒杯,眼眸幽幽的垂下,辨不清他的表情。
众人都怔住,这下竟要官职最高得人来给他们助酒兴了,不等人接话,他已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慢悠悠的走下来,一时大家更是无措,不知是该站起来还是安心坐着看他们的上司舞剑。
王泉道:“莫将军,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莫临风一边拭剑一边说:“哦?我还以为以我的剑法大家应该不会嫌弃才是。”
众人异口同声的道:“不敢不敢。”
莫临风笑道:“既然如此,就献丑了。”
话毕,剑光一闪便开始出招。寻常的舞剑不过是亮招式,着重“剑术”一词,莫临风却是真真当得上“舞剑”一词,一招一式行云流水,细看竟也风姿翩翩,犀利之余更不忘了娱乐的本质。
“王将军夜访主帐想必有事商谈,不妨直说。”莫临风放下手中书卷端正道。
“莫将军不知兵贵神速乎?惊羽国一旦探知消息便要严密防守,待我军迟迟到达,早已怠误了突袭的时机,到时这个后果恐怕是莫将军一人担待。”
不等莫临风开口,宛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泉见状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宛筝抬头看了看莫临风,他并未介意,反期许的看向她示意她说。宛筝便慢慢开口道:“我是笑大人死读兵书。”
“姑娘何出此言?”
“我虽不懂兵法,可我知道,即便借口打睿衍,两国大军临境,惊羽一定会做足了防御。我军不辞艰远火速赶到,他们正好以逸待劳,到时不利的可是我军。”
王泉一怔,随即拱手说:“原来莫将军是作这样打算,姑娘好见识,是王某错怪了将军,还向将军赔罪。”
莫临风摆手:“罢了,是我的错,我没和大家交代清楚,让大家担心了,王将军若是没事的话就回帐休息吧。”王泉行了礼就出营了。宛筝目送着王泉出去,回神便触上莫临风意兴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倒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将军说笑,我只是班门弄斧罢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不便多多打扰,宛筝先告辞了。”
说完,宛筝急速走了出去。第二日是莫,临风的生辰。傍晚行军休憩宛筝拉上云绮去找莫临风欲给他庆生。
“云绮在府中伺候那么久竟没见过将军庆生,姐姐你如何得知将军的生辰?”
宛筝正要回答,却见莫临风朝她们走来,云绮连忙屈身行礼。
“云绮,你前些天不是说想看萤火虫吗?我着人在那边林子里捉了,你现在可以去看。”莫临风一靠近便开口道。
云绮先是疑惑的看看莫临风,随即会心一笑道:“谢将军费心,那云绮先退下了。”
宛筝不解,可云绮欢快的跑掉了,又听莫临风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是啊,可是……”前些天因为习字的缘故,宛筝都是单独和莫临风一块,今天却是他的生辰,宛筝是觉着带上云绮会比较有趣,没想到小丫头竟抛下她看萤火虫去了。她忽然担忧,因为她和莫临风都不是有趣的人。果不其然,莫临风道:“走吧,继续习字。”
“这个,宛筝今天不想习字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每天都在军营里,除了帐篷还是帐篷,能否换个地方呆会儿?”
“那还不容易?”
说完命人去牵了两匹马,和宛筝骑着出了大营。他们徐徐踏马,行至大营外不远处的小溪边停下为马汲水。忽然间莫临风开口:“风餐露宿的倒是委屈了你,不怪你想出来透透气,连我都觉得烦闷。”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今天是将军的生辰,我想给你简单庆个生。”
莫临风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为平时的温润,向宛筝摊开一双手。宛筝不解,他悠悠然道:“既是庆生,礼物呢?”
竟还有要礼物要得这样主动的人?宛筝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既提出庆生,自然少不了礼物。”说罢她取下腰上别着的葫芦,再自怀中取出两个小瓷瓶,简单清理出一方干净的空地,便席地而坐了。
莫临风会意,也挨着她坐下。见她拔出葫芦的木塞,顿时一阵甜香袭来。
斟满一瓶后,宛筝递给莫临风道:“尝尝。”
莫临风接过小瓷瓶先是轻酌,丝丝清冽醇香在舌尖上漫开。半晌,他开口:“不错,这酒是从何得来?”
“这是我自己酿的。”宛筝看他赞许的表情,一边自己品着一边得意的说:“我那日看海棠开得正好,便采集了一些,与上适量水果,按着之前学的酿酒的方法试了一试,本来打算封存一年半载的,正好你生辰就提前解封了。”
“是吗?那我很荣幸。”
天幕逐渐布满星光,宛筝本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已是晕晕乎乎的了。
莫临风又接着道:“对了,还没问这酒的名字呢。”
宛筝看他一眼:“也是,好酒需配好名,不如你来给它命名。”
“莫若叫娉婷舞吧。”莫临风脱口而出。
“丝丝甜香弥漫口中,仿佛海棠仙子在舌尖翩翩起舞。好,就叫娉婷舞。”宛筝低声的答道,又像在自言自语。
她竟在微醉的状态一下指出自己方才的命名的含义,莫临风不禁看她,她一手握瓷瓶,另一只手轻轻支颐,鬓角在晚风的吹拂下直扑玉面,她抬眼迎上莫临风的视线,这一次却没有躲开。
四周的虫鸣渐弱,倒映在水面的星光点点收入宛筝的眼中,夜幕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莫临风不觉伸手轻捏她的下颌,她竟也不回避,任凭那张俊脸在视线里放大。就在两人的唇快接触之时,宛筝的酒意涌上来,最终倒在了莫临风怀中。莫临风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