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临风应诏入宫,由于只是常诏,他没换衣服,直接就着那件月白底祥云暗纹的长衫去了。不过他这样的人,无论什么着装都可显得衣冠楚楚。他向国君行了臣礼后,国君赐座,他倒也不推脱,大方坐了下去。
“哈哈,武将不愧是武将,不似文官那般扭捏。”国君爽朗的笑开了,声如洪钟。他比莫临风年长很多,但是依不减当年气魄。
“主公说笑了。”
“临风啊,孤这次诏你来不过叙叙家常,前几日王妹的忌日,孤没能同你一块去,甚感惭愧。”
“主公日理万机,佟佳地下有知一定能理解的。”
“孤听闻你遇到刺客了?是否受伤?”
“承蒙主公厚爱,无甚大碍。”
“临风,王妹辞世久矣,你年轻力壮的,国中尚有很多适龄待嫁女子,不如另择贤淑,也好多个人给你打理府中事务。”
“不瞒主公,臣已有了合适人选,目前就在臣府中。”
“难不成就是那个刺客?”
“她本人是无意的。”
“莫爱卿是认真的?”
“回主公,感情之事,并无戏言。”
“既是如此,孤也不必多说,爱卿的判断自有道理。”
“若主公没别的事,臣先行告退。”
“莫爱卿退下吧。”眼看莫临风走远,国君嘴角牵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傍晚,太后忽然驾临御书房,国君请安后说:“孤本欲去看望母后,不想批折子晚了,倒是劳母后尊驾过来,实在是孤的不是。”
“莫临风今日觐见,身着象征皇家的祥云暗纹,国君怎么不治他大不敬之罪?”太后开门见山的问。国君见太后这样问,面有怒色,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人都退下。
“那本是父王赐与莫家以表忠义的,怎的他穿着就不妥了?”
“你在哀家面前就无须搪塞了,莫家本就手握兵权,到了莫临风这一代更是权倾朝野。之前把佟佳许给他除了布恩更是为了加以控制,如今佟佳那孩子辞世,莫临风一旦有了私心,后果不堪设想啊。”
“母后,睿衍国有虎狼之势,正值用人的时候,莫临风又是难得之才。孤今天累了,母后也应注意休息,孤命人送母后回宫。”说完便遣了贴身近侍送驾。
太后所言国君又何尝不知,奈何莫临风立功多年又未曾犯有过大错,一直让国君觉得棘手难办,今日一见却让他安了心觉得不必动手。都言莫临风被来历不明的人迷惑,现在想来是真的,得罪言官不说,在国君面前也这般坚定,加上一向谨慎守礼的他竟然疏忽的身着祥云长衫觐见,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既这样沉迷女色,便无暇顾他,哪里会起私心?
次日,莫临风依约与故人在林中对弈。那人两鬓斑白却精神矍铄。莫临风执一白子下,那人惊异,遂哈哈大笑道:“你这招将计就计用得甚妙啊,连老夫都差点被你瞒过。”
“还是躲不过师父慧眼。”莫临风执一棋在指尖摩挲,专心等对面的人落子。
适逢林花著露,那花不经力从枝头缓缓而下,正落在棋盘上,莫临风正要用手拂去,老者瞧见,伸手止住,说:“就怕东风好作阳和使,错让韶华迷了双眼。”说罢,将一枚黑子落定。莫临风剑眉微蹙,举棋不定。
那老者拂袖起身。莫临风说:“师父怎么作势要走?”
“这棋局很有意思,非一日的功夫可以分个究竟,不如我们另择些时日慢慢来破。”莫临风觉得在理,也就拜别了师父,自己骑着马寻路回府。
天色向晚,莫临风在马背上兀自思忖,那日受刺确是他意料之外,不过他看刺客是青天白日的出现且不从后方袭击,与侍从交手时不得上风,可知身手一般,再看宛筝没有像他人一般蒙面,加上丛林里尚有一人观战不出,如此种种明摆着他们的目的并非真要取他性命,而是利用宛筝的长相欲对他使美人计。
莫临风知道国君素惧自己功高权重,他须让自己有个破绽让国君抓住以消除国君的戒心,再者他不能得知宛筝是受谁的指使,据他了解睿王不会设下如此浅显的计谋,亦或是他的疑兵之计也说不定,总之敌人尚在暗处,他便将计就计了。师父虽避世已久,但还是双目清明,只是后面的提示未免多余。
却说宛筝用过晚饭觉得无聊,独自在府中晃荡,行至一处忽觉南风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幽香,像是莫临风身上的味道。寻了味道过去,眼前出现一雅致的別间,牌匾上曰“行宇轩”,宛筝走进去,屋里布置跟藏书阁一般,轩窗前有桌椅,看来这里便是莫临风的书房了。
宛筝拿起桌上的毛笔端坐桌前,一本正经的比划着。幼时她常溜进学堂里看那些书生行笔于纸上,听先生摇头晃脑的读诗词文章,至此能识不少的字却不会写。
莫临风这时已经回了府,听说宛筝在书房就径直过来,看见宛筝暗自比划,纤弱的身子骨中隐隐透着不屈,让莫临风脑海里浮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沿的镂空铺在桌面上,她长长的睫毛被染成金色,在眼帘前微颤,一切恍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