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姜西云叫我，“你抱着什么？要去哪里？”

“一堆垃圾。”我淡淡地说，“你们来做什么？”

“昨天晚上你姐来找我们，说你被抓进了派出所，我们过来看看你。”她走过来想翻看那个盒子。

我的手一躲，避开了她。“我很好。现在你们看到了，可以走了。”

我不给他们任何发言的机会，抱着大礼盒就走了。

等我回来，看到他们站在门外。我皱着眉头走过去，说：“为什么还不走？”

付友这时候粗着嗓音说话了：“小蝶，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什么态度？”我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有你这么跟爸爸妈妈说话的吗？”

我冷冷地笑看他，讥讽地说：“我已经忘了原来我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两人的脸色本就不见得好看，现在更是黑得像锅底。

“付小蝶，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是姜西云在忧愁而严厉地指责我。

“付小蝶，现在你翅膀硬了，开始不把我们当回事儿了！”

真是难得看见他们战线这么统一。

有邻居从我们身边走过，见我们的神色都不善，匆匆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地下楼了。

我本来不想让他们进去，打算在这里就打发了他们。可照目前的形势看来，他们似乎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为了不被邻居们继续看笑话，我不情不愿地打开门，放他们进去了。

我关上门，靠在旁边的墙上，不急不慢地说：“我们从来不把你们当回事儿。”

付友听到这句话，想发火，又勉强忍住了。他说：“今天我们来是要和你谈谈昨天晚上的事情。付小蝶，你真是长能耐了，打架进局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以后还打算闯什么祸？”

“你们放心，就算有一天我被枪毙，也不需要你们去给我收尸。”我把话说得越加刺耳难听。

“付小蝶！”姜西云几步走到我跟前，使劲摇晃我的身体，“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我被她摇得晕头涨脑，仍然继续吊儿郎当，“不想干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早点让地球爆炸。”

我终于成功把他们激怒了。

“付小蝶，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每个月的生活费就到此为止，休想让我们再给你一分钱。”姜西云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不生气，只是笑：“这句话只怕在你们心里埋藏了好几年了。今天只不过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机会把它说出来。恭喜你们，我创造的这个台阶成全了你们，所以你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付友气得指着我，“付小蝶，你这算是人话吗？你做错了事，闯了祸，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连教育你的资格都没有吗？”

“对，你们没有！”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

“好好好，那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如果将来你出了什么事，回过头来不要埋怨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

已经尽力了？我好笑地把头偏朝一边，说：“我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你们，我只是恨你们。”

“恨？好，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恨就恨吧。从今往后，我们一毛钱都不会再给你！”付友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在他的身后说：“都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还做什么戏。”

他在原地转身看我，眼里是生气的怒火，却又夹杂着无能为力的痛心。几秒钟后，他回过身去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屋子。

“我真后悔生下你们这两个怪胎。”姜西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我说。

姜西云终于对我毫无办法，也气冲冲地走掉了。

刚才那一幕其实是多么的矛盾和难堪，我和本应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针锋相对，恶言相向，翻脸成仇，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

我坐在沙发上自嘲地想：这才真是损人不利己。门铃在这时响起，我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的是子皓。我高兴地把他拉进屋：“我正担心你呢。”

“骗人。”子皓笑呵呵地说。

“我骗你干什么！”

“要真是担心我，怎么电话都没有一个？”子皓坐下说。

我有点理亏：“嘿嘿，今天早上不是忙嘛！”

“我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是不是你爸和你妈？”

我微微点点头，叹着气说：“我们吵架了，他们用抚养费威胁我。”

“几年了，他们都没有出现过，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你？”

“还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付小叶实在没有办法就去找他们，结果他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见了面也对我漠不关心，只是来兴师问罪。”

“这也配为人父母？”子皓皱眉说。

“不提他们了。”我说，“眼前我要操心的是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马上要开学了，学费也还不够，这些问题都必须解决。”

“小蝶，这你倒不用担心，明天我就给我哥说说，他一定会帮这个忙的。”子皓一点也不在乎。

我摇头说：“就算他会帮忙，这钱我也是要还的，所以我得找点事情做，不如明天你陪我去找打工的地方。”

“钱就算我用的，你不用还。这点钱对我哥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谢谢你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用你哥哥的钱。”

“我要过来就是我的，我们之间总不用还了吧。”

“你的也一样。”我说，“你要是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

“你……”子皓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轻松又赚钱的兼职。”

“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我说，“子皓，我不怕吃苦。”

“我来帮你想办法。”子皓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你就别操心了。”

“谢谢。”我感激地说。

“跟我还这么客气！”子皓说，“走，我请你吃饭去。”

“我还不饿。”

“那出去走走。”子皓说，“我被家人烦了一个早上，憋都快憋死了。”

梧桐树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我们慢慢地走在路上。

我说：“子皓，对不起，昨天要不是我太冲动，就不会连累你被关进派出所。”

“那个赵飞本来就欠揍，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他。”子皓捏着拳头说。

我看着他额头的淤青，苦笑着说，“当初在面馆，你就不该留下来。”

“如果生命再重来一次，我照样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子皓说，“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我们沉默下来往前走。

“那最后是谁替你解决这件事情的？”子皓突然问。

“付小叶拜托了一位朋友。”我不愿深谈。

“不是詹翔吗？”

“怎么可能是他！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詹翔了。”

“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吧。”

在子皓面前，我不想说谎。我点头说：“他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就见面了。”

“所以那天我看到的确实是王一妃，你是故意混淆我的视线。”

“虽然我知道根本不可能，但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和付小叶不要见面。”

“为什么？”

“他可能已经和王一妃在一起了。”

子皓恍然：“难怪我看到他来接王一妃。”

“可是因为我，他们还是见面了。想起来我都好后悔！”

“你也不需要这样，他们一定会见面的，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申城再大也还是同一个城市。”子皓安慰我。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好恨自己。”其实我的话所包含的内容是很多的，只是子皓不知道而已。

子皓牵住我的手，说：“别想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好饿。”

我由着他。

“想吃什么？”他问我。

“随便。”我说。

整个下午，我和子皓都窝在我家看书，天都黑了才发现已经饥肠辘辘。我下厨炒了两盘鸡蛋炒饭，就着酱菜把晚餐对付过去了。

子皓走后不久，付小叶终于回来了。

我非常直接地问她：“早上跟我分手后你去找马迩了，是吗？”

她非常吃惊：“你怎么知道？”

“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就像当年我知道你和詹翔的事情一样。”

“你又跟踪我？”

我摇头否认：“那是多年前的老伎俩，我现在已经基本不用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

“你还想知道什么？”她的语气很怪，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无奈。

“第一，马迩帮你，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没有。”

“真的？”

“真的。”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接着问，“第二，你还爱着詹翔吗？”

“不……”

我出声阻止她：“等等。”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必须事先申明一件事。”

“申明什么事？”她更加迷惑。

“我承认，当年年轻不懂事，我确实暗恋过詹翔，但是现在？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心里面喜欢的人是子皓，这四年来，我想你也感觉到了。事实上，子皓才是我男朋友的不二人选。”

“你……听说了什么？”

“付小叶，你就别隐藏了。当年你搞出那么多事情，不就是因为我也喜欢詹翔。你真是够傻的，就为了这个居然差点让詹翔身负命案。”我说，“这个牺牲也太大了吧，结果我也不过是小女孩情结作祟，一阵热乎劲儿而已，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真是大吃一惊，“这件事，连晓蓉都不知道。”

“四年前我就知道了。为了留住詹翔，解开误会，我在他的门外等了一个晚上，谁想还是错过了。现在四年过去了，我只要你诚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深爱着他？”

她有片刻失神，然后叹了口气说：“就算我还爱着他又能怎样，他已经不再爱我了。”

“他亲口告诉你不再爱你了吗？”

她摇摇头说：“这种事情，不一定非得要说的。在派出所见到他的那一秒，我就知道，我们的缘分已经在四年前就断了。”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我把双手伸到她的眼前，再紧紧握起来，“就像这样—只要是我想要的—就紧紧地紧紧地—把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