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雨，外面的空气凉爽了许多。

早晨，天还是灰灰的，到了中午起了一阵小风，卷走了满天幕的灰云，露出一片干净的蔚蓝色。

方嘉来到浮夙的酒吧时，已经是下午了。正巧恩祈也在，今天的她穿着学校的制服，头上扎着双马尾，小腿上裹着黑色的过膝袜，制服的袖子上别着动漫社的社章，一切好像回到了她过世之前。

“方嘉，我的头发绑好了吗？诶，这么穿不奇怪吧？”她不停地抚弄自己的头发，在方嘉的面前转来转去。

“好啦好啦，很漂亮。”真是拿她没办法。

今天恩祈似乎心情很好，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点忧愁。她在酒吧里跑来跑去，像个小孩子一样躁动不安。

浮夙说：“喂喂！别撞着东西了！”她今天穿着往常的那套黑色旗袍，嘴唇格外的鲜红，看上去很成熟。

恩祈跑到方嘉的面前，语气激动地说：“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哦！”

“嗯……”她看着蹦蹦跳跳的恩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感同身受一般。

浮夙走到恩祈的面前说道：“你现在的身体是有特殊能力的，比如可以消失。”

“原来有异能啊！那该怎么用？”恩祈又激动了起来。

“很简单，在心里默念‘消失’。”

“噢……”恩祈目光涣散起来，似乎在想什么。

时间很快，一眨眼天色就开始昏黄起来了，浮夙锁上了大门，带着我们来到了旧街区的繁华地带。方嘉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的脸上充满惊讶，恍惚间她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这里很陈旧，却有着一股特殊的韵味，这里不允许车辆进入，少了市区里的那份喧嚣。昏黄的街灯亮起，灯罩被熏得有些黑，灯光朦胧柔软。街道上一个中年的男人，沿街捧着吉他，弹奏着《爱的罗曼史》。眼前人来人往，有的双双牵着手，有的独自一人，像是陈旧的录影带里的某个影像一般。

恩祈站在一盏路灯下，方嘉和浮夙便到不远处的咖啡厅里去了，她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恩祈的依据一定，方嘉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恩祈满脸兴奋地点了点头。

天黑了，旧街区里，人越来越多，可是蒋凯却迟迟未出现，恩祈一会儿侧身一会儿踮脚，努力地寻找人群中那个身影，可惜无果。她越来越感到不安。

方嘉看了看手机，都快要八点了，嘴里抱怨着蒋凯怎么这么慢，浮夙却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方嘉感到不对，便问浮夙：“你怎么了？”

浮夙把眼睛闭了一会，重新睁开，表情更严肃了：“恐怕，蒋凯是出事了！”

“什么？！”方嘉嘴巴张大着，浮夙说的话一般不会有错，不，倒是希望是错的……她急忙掏出手机，给蒋凯打去电话，电话“嘟嘟嘟”半天，都没有人接电话，她焦急地连续打了好几个，最后的结果依旧是那冰冷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不会是真的吧……”她慌乱地看着浮夙。

没等她说完浮夙便拉起她的手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路灯下的恩祈正埋着头，脸上带着失落，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恩祈！”方嘉气喘吁吁地冲到她面前，浮夙紧跟在后头。

恩祈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

方嘉没有回答她，抓起她的手，往浮夙的店跑去。浮夙到停车场，把车急急地开了过来，探出头叫道：“快上车！”

恩祈迷茫地被拉上车。

“这是去哪？”恩祈问。

方嘉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皱着眉头在想事情。恩祈渐渐开始感到不安，她摇着方嘉的手臂问道：“方嘉……怎么了，你们要带我去哪？我还没见着蒋凯呢。”

车里一片沉默，只有喇叭声和嗖嗖的风声。浮夙连闯了几个红灯，交警也拦不住她，她的车速很快，比上次去疗养院看温晴晴的时候开得还要快，一定是什么急事。

恩祈忽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蒋凯他……”

沉默许久的浮夙终于开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什么？”

“蒋凯出事了。”

恩祈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她愣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恩祈？恩祈？”方嘉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恩祈回过神来，似乎比她们想象中要冷静许多。

“他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她在努力地让自己镇定。

“车祸。”车子急刹在医院的正门，吓得一群路人慌忙的跑开。恩祈打开了车门，第一个冲进了医院里，浮夙和方嘉紧跟其后。

恩祈停在前台处，气喘吁吁地问道：“刚才发生车祸……的伤员……”也许是刚才冲得太急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护士会意，告诉他蒋凯正在抢救。她顾不上疲软，往抢救室冲过去，这个医院是浮夙带她来开死亡证明的那个医院，她很熟悉。很快便到了抢救室门口。红色的LED灯显示着“抢救中”，她弯着腰，她腿一软，坐到了地面上，脸上的汗水和着眼泪，噼啪地落在地板上，低声啜泣起来。

“求求你，你不能有事，你不能……”

后来赶到的两人把她扶起，几乎是拖着把她带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急救室前安宁得只能听见心跳，恩祈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头，对于她来说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耳边愈发的寂静，倦意渐渐向她袭来。

朦胧中，似乎有人向她走来，一双冰凉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边响起：“恩祈是暖的，恩祈没有死，对吗？”那个声音瞬间让她睡意全无。

“嗯。”是浮夙的声音。

“为什么？”

“你们没有未来。”

她使劲地睁开了眼，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睁大了眼看着拥着自己的少年，正是蒋凯，他比平时苍白了一些，体温似乎也比正常人低了许多。

“啊……”恩祈张大嘴，努力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眼泪瞬间就倾泻下来了。

蒋凯拥得更紧了：“你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死……”

手术室里，心电图程直线，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带着氧气罩，鲜血淋漓，围在他身边的医生摇了摇头，手术室里起伏着阵阵叹息。

急救室门口的灯变成了绿色，三人紧张地正要冲向门口，蒋凯却坐在那张凳子上，淡淡地说道：“已经死了。”

方嘉看不见蒋凯，只是愣在那里，嘴巴张得像鸡蛋，浮夙却是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了，恩祈的状况不太好，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

蒋凯走了过来，从背后拥住了恩祈，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没关系，我在这里。”

恩祈勉强地笑了笑，眼下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摘去口罩，紧皱着眉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内脏被碾压致碎……”

“别说了！”恩祈打断他。

急救室里推出了病床，躺在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盖着了，恩祈向前去轻轻掀开白布，是蒋凯紧闭双眼的脸，她双手捂着嘴痛哭了起来：“如果不是我，蒋凯就不会出事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冰凉的拥抱再次紧紧地拥住了她：“别这样，我在这里。”

她愣了一下，转过身紧紧地拥着体温偏低的蒋凯，大声地哭了起来，虽说蒋凯的魂就在这里，但是她还是接受不了蒋凯死亡这个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恩祈哭累了，蒋凯抱着她走出了医院，还好值班的医生趴在台子上睡着了，否则看见半空中飘着的恩祈会被吓成什么样。

方嘉怯生生地问了句：“蒋凯，你真的在这里？”

“嗯。”

恩祈那个方向出现了一个声音。

三个人中，只有正常人体质的方嘉看不到蒋凯，虽说蒋凯……是一个有着正常人思想的鬼，呃，但是也是鬼啊！方嘉在心里暗想着。

到了浮夙的车上，方嘉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驾驶座上的浮夙回过头问道：“蒋凯，不通知家属吗？”

蒋凯把身旁熟睡的恩祈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然后说道：“通知和没通知又没什么区别，算了，给他们一个电话吧。”蒋凯告诉了浮夙一个号码，浮夙自然也没说什么复杂的，只是报了个地址，告诉对方蒋凯出车祸死了，然后便开车走了。

“刚才那是你爸么，什么语气，你真是他亲生儿子？”浮夙开着车，没好气地问道。

蒋凯没有说话，只是护着怀里的恩祈，生怕她会惊醒。

方嘉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煎熬，为什么奇怪的事情不断地在发生！车里除了自己其他都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