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古勇复与翁葛就往学校去,古勇复起得比较早,翁葛这小子可能因为古勇复的原因,兴奋得睡不着,两人匆匆地洗漱一番,就出了门。
这是新的一学期,当然有新的教程,古勇复一直缺席,没有什么要携带的课本,而翁葛这小子,从来不知道复习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课本全放在学校教室里了。
两人轻装上阵,一路小跑,古勇复本来就有晨练的习惯,所以平时起得比较早,现在却因为身体还未复原,只能降低了运动量。
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校门口,古勇复轻轻踢了踢腿,甩掉小腿中的酸楚,看来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翁葛更是不济,从他家到学校不过一公里半不到,居然跑得比别人赛马拉松还吃力,他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舌头也伸出来了,活像被饿了几天的哈巴狗。
“呼~~~~~~累死我了~~~~~~”翁葛大声喘息。“老大~~~我们~~~又~~~不赶时间~~~跑那么~~~那么快~~~干嘛~~~呼~~~”
古勇复没有回答,继续做着伸展运动。
“还有~~~一个多~~~一个多小时~~~才早自习~~~没必要~~~跑着来吧~~~”翁葛呼吸慢慢平复,腰也撑起来了,不过撑得太急,头有些发晕,脚步一个仓促,才侃侃站好。
这小子的身体不是一般地差啊,居然还不如自己这个大病初愈的重伤员,古勇复心中腹诽,道:“我出了这件事,还这么久没上课,学校方面不知道会怎么看,你帮我请的那假没什么用,所以一会我去教务处找班主任问问情况。”
翁葛当时受的上不太严重,出了手臂上的刀伤深了点,缝了几针,没两天就出院了,在得知古勇复伤势严重,昏迷不醒,还不允许探望后,就自作主张给学校请了假,连古勇复打零工的地方也请了假,当然他被小峰峰好好地问候了。
古勇复的事情已经闹进治安局,情况属相当恶劣,不管是谁对谁错,站在学校的立场,这个学生也是多半不会留的,古勇复的成绩是好,可学校里成绩好的人多了去了,为了他一个问题学生,而影响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两人走进校门,不得不说,L市高中的环境是相当不错的,靠山而立,占地近百亩,建筑约六万余平米,居闹市而无喧嚣之虞,教学、生活、运动三区自成体系,校园内树木葱茏,碧草如茵,四季花香,是L市每一个学生最理想的读书圣地。
走进教学楼,三楼左边第一间就是古勇复他们的教室,古勇复让翁葛先进了教室,自己就去了教务处。
现在离上课时间还早,老师有大部分都在学校,所以现在还没多少人来,不过古勇复肯定,他的班主任现在一定在办公室,因为他的老师向友鸣不止是代课班主任,而且还是教务处主任,他的工作不是是要备课,还有一些学校教务要他负责,是相当忙碌的。
教务处的门是开着的,果不其然,向友鸣老师已经坐在里面,忙着手头的工作。
“咚咚咚!”
古勇复敲了敲门,向友鸣抬头,看到古勇复,明显一愣。
“是你啊!”
古勇复走了进去,站在办公桌前面。“向老师好!”
向友鸣笑了笑,问候道:“翁葛帮你请了假,说你受伤了,怎么样,好了吗?”
三个多月不见,古勇复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好像更成熟了,也好像多了点忧郁。向友鸣叹了口气,这个学生真是麻烦,自己怎么也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事业有成,怎么这小子这么小的岁数就学自己拌起了沧桑。
“你先坐。”向友鸣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道:“你也知道你的情况了,先说说,你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仅影响到班上的同学,还影响了学校的形象,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你?”
古勇复也不矫情,他的身体还没复原,刚才又跑了一段路程,脚已经有些打颤,坐下来,道:“我想先听听校方的决定,毕竟这事我说了不算。”
还挺横!向友鸣心中有些不满,道:“古勇复,你因为个人原因给学校造成了一些无法挽回的损失,你不认为你应该给我给学校一个交代吗?”
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古勇复道:“对不起,为我的事情让向老师费心了,不过向老师你也应该知道,这事情不是我引起的,严格来说我才是受害者。”
“你这话说得就有点不负责任了。”向友鸣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边眼镜,道:“你说这事不是你引起的,那我问你,没有一年前学校校门口那场聚众斗殴,会发生今天的事吗?要不是你逞英雄,图一时之快,把人打进了医院,别人又怎么会来报复你?你现在还说事情不是你引起的,那你说是谁引起的?”
古勇复觉得这都有些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沉声道:“一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向学校解释过了,学校已经接受了我的解释,就算别人因这件事报复我,那也不是我的错。”
“你这是什么态度!”向友鸣拍案而起,道:“我是你的班主任,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吗?我告诉你,学校的确是认同了你的解释,可这样不代表你是对的,那是看在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所以给你一次机会改过,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回报学校的?仗着自己学习好就肆意妄为,你以为在学校里面就只是读书,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吗?”
古勇复站起身来,不吭不卑,肃然道:“我不知道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我没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我来学校的主要目的就是好好读书,至于我的行为为什么会给他人带来困扰,恕我我无暇顾及,单是应付我个人的生活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翁葛收留我,昨晚我就睡广场了!”
古勇复说得兴起,一腔地抱怨和不满一下释放出来,这几天他是憋坏了,英灵的事情已经让他头痛不已,没想到生活上也处处碰壁。
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别人上学有家里供着,读书读得无忧无虑,而自己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读书要靠自己拿钱,在读书之余还要兼顾生活,这些自己都没有抱怨过,可是有人要抢夺我唯一的生活费,我能不反抗吗?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被人要报复我,我能不反抗吗?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翁葛被抓,我能无动于衷吗?虽然不可能说是两肋插刀,但见死不救与禽兽何异。邓成要杀我,毁掉我奋斗的一切,我就要他的命!
我做的事情难道有错吗?我的行事准则到底是触了谁的眉头,我做的事情明明都是对的,为什么受惩罚的总是我?
向友鸣也被古勇复这股怨念给惊到了,听古勇复的话他受了很多委屈,向友鸣当然知道古勇复的情况,古勇复从小在L市边上一个小镇的孤儿院长大,学习成绩优异,中考拿了高分保送到L市高中,一直保持头名,靠着奖学金交学费过日子,听翁葛说古勇复还在外面打零工,赚取一点生活费,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像他这个年纪,应该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享受他精彩的象牙塔生活,而不是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
向友鸣终于明白为什么古勇复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了,生活的奔波已经让他历尽沧桑,想要兼顾生活又不影响学习,他的努力别人高得不只是一筹,这种高压力下,他没有倒下就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旁人怎么想,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少年,哪怕经历了那么坎坷,可实质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向友鸣顿时有些心软了,缓缓道:“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古勇复也不反驳,做了下来,只是心情很失落,他知道自己的读书生涯可能完了,学校的态度很明确,是不可能为了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别的学校也不用想了,L市高中是L市最好的高中,被这个学校开除,别的学校也不会收,更何况,自己没钱交学费。
“你说你没地方住是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吧。”向友鸣看古勇复心头不快,把话题转移了,他知道继续谈那件事也没什么结果,看他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如好好陪他聊聊,开导开导他。
“没什么,我欠了房租而已。”古勇复随口答道。
“你现在住在翁葛家吗?”
“~~~~~~~”古勇复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的伤都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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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和古勇复就这么一问一答,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向友鸣就把古勇复那点事给掏出来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向友鸣作为班主任又是教务处主任,说话是相当有蛊惑力,一开始古勇复答得很勉强,后面话匣子慢慢打开,到最后自己主动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包括他以前生活上的事,不过他还是理智地没把英灵的事也说了。
向友鸣整理了下思绪,光是这些已经让他心惊了,没想到这个孩子经历如此坎坷,还差点丢了性命,缓缓道:“小古啊,你的确很努力了,生活上是很艰辛,你做事虽然有些鲁莽,不过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过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在你心目中生活是什么?”
“生活?”古勇复想了想,答道:“赚钱读书,以后找份好工作。”
向友鸣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那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还有别的事吗?”
古勇复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想过别的~~~~~~”
的确,古勇复想不到别的,因为他没那机会。
向友鸣微微一笑,道:“生活不只是过日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挖掘,这其中有快乐,有痛苦,有欢笑,有泪水,你要学会去和别人分享你的快乐与不快乐,这样你才会找到朋友,他们会为你哭,为你笑,这样才是完整的人生。”
古勇复似懂非懂,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这些话,这些论调以前在书中也读过,可他认为只有弱者才需要朋友,只有弱者才需要依靠。“人活着不是应该靠自己吗?为什么要寄托旁人,如果一件事情你解决不了,告诉别人,别人也解决不了,或者不愿意帮你,那又何必告诉别人,徒增烦恼?”
向友鸣有些高兴,他觉得古勇复并不是天性薄凉,他只是,因为孤独的童年让他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性格,他是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有了依靠别人的想法,以后产生依赖,想要重新站起来就困难了,所以他选择了画地为牢,把自己圈了进去,也把别人挡在了外面。
“靠自己是没错,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自己还要硬撑,那不叫自强,是自负。你怕别人拒绝你,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都是人,人活在世上不如意的事太多,也不是每件事都能靠自己去解决,‘人’之一字,一撇一捺,好写、好认、不好做,想学做事,先学做人,只是你自己先敞开心扉对人,别人才能对你‘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古勇复嘴里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主动一些?”
向友鸣微微一笑,道:“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你特别,你生活过得苦,可又比你更苦的人,他们又能找谁抱怨,你还有别人没有的天赋,在学习上你没让任何人为你操心,这就是上天对你的补偿,你何不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是啊,自己并不是世界上最特别的人,自己虽苦,可苦得过那些地震灾民苦,苦得过那些天生残疾的人吗?自己有手有脚,想读书去哪里不可以读,到哪里不是天高任鸟飞啊?
古勇复站起身。“向老师,谢谢你的开导,你今天的话我会永远记住的,不管我以后身在何处,都不忘记你对我的教诲!”
古勇复无比慎重地说完这番话,然后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向门外走去。
“慢着!”向友鸣见古勇复要走,立马叫住。“我叫你走了吗?刚才说你做事没轻没重的,怎么你一点记性都没有。”
“向老师还有其他事吗?”古勇复转身问道。
这小子,改天再把尊师重道的观念给他灌进去。向友鸣心中嘀咕,缓缓道:“你这次犯下的事情不小,本来是要开除你的,不过有人打电话来替你求情了,所以网开一面,下次嘛,就没那么好运了。”
古勇复傻了,能留下来当然是好,可是谁替自己求情,自己可没那么大面子。
刚准备问,向友鸣开口了。“是治安局那边来电话了,事情的始末我也清楚了,虽说你是迫不得已,可打架总是不对,以后遇事多过过脑子,别老是一股蛮劲冲到底。”
“这么说,我可以留下了?”古勇复试探性地问道。
向友鸣哼了一声,没好生气,道:“没办法,我也得给我干闺女面子不是。”
是那个女警,她为什么帮我?古勇复想不通,不过一会就释然了,既然别人“投之以桃”,自己岂能不“报之以李”。
“我警告你,我干闺女是漂亮,可你不许打她的主意,我干闺女可是要嫁给大款的。”向友鸣恶狠狠地威胁道。
古勇复脑门一串黑线,这还是刚才那个将人生真理侃侃而谈的向老师吗?只见他恶狠狠的摸样哪有刚才那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这变化也太快了点吧!
“向老师,我才十七岁!”古勇复忍不住提醒道。
“十七岁?十七岁怎么了?”向友鸣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青年在想些什么,什么师生恋啊,萝莉小正太啊,御姐啊!靠,我又不是没年轻过!”
古勇复越听越心惊,一阵恶寒,这家伙刚才道貌岸然地给自己讲了那么多,原来他根本不是个好东西,心中好不容易对他有点敬佩,这下,死在萌芽中了。
听不下去了,赶紧走人。
“等下!”向友鸣大叫道:“我还有话说。”
古勇复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只想他别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事?”
“看你那样子,绝对是心虚,不然跑什么?”向友鸣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古勇复。“现在L市周边小镇有太多的学生涌进L市,可本校的学费和其他费用是他们负担不起的,这是一份‘贫困生助学贷款申请表’,你拿去填好了交给我。”
如果说刚才只是有点敬佩,而现在古勇复对向友鸣是感激涕零,这才是对自己莫大的恩情。
手里拿着这张申请表,不过一张A4纸,却让古勇复感到无比沉重,都快拿不起了。
“谢谢!”千言万语只能汇成这两个字。
“走吧!我还要备课呢!”向友鸣把古勇复往外赶,古勇复转身准备离开。
“向老师!”门外突然有人叫。
向、古二人往门外望去,门外站着一女生,头发不长,齐耳;脸蛋偏圆;身形不高,一米六;身材嘛;飞机场。
不过她有一处地方让人印象深刻,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瞳孔犹如深潭,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股“智慧”的气质。
这个女生名叫牟思,就是全年级第二的保持者,不过她和古勇复有些不对盘,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古勇复第一,她第二。曾经两人多次竞技,古勇复稳坐第一,牟大小姐常年第二。
牟大小姐也曾发下飚话“下次一定胜过你”,可事宜愿为,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由于牟大小姐常年挫败,不能胜过古勇复,引为生平一大憾事,自此,牟大小姐发愤图强,誓要将古勇复拉下马,将古勇复认定为“生平宿敌”,虽然古勇复从来没有认同过。
“进来吧!”向友鸣喊道。
牟大小姐渡步而来,道:“向老师,这是我们班上所有贫困生的申请表。”
“辛苦你了。”向友鸣指了指办公室,道:“放桌上吧。”
“那我先走了。”古勇复道。
“等等!”叫住古勇复的是牟思。
“有事?”古勇复转身问道。
“上次期末考试,我是第一!”牟思没头没脑地蹦了一句。
“恭喜!”古勇复一笑,表情平淡,无一丝涟泠。
牟思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你不在,不过这次我全科满分,就算你补考,也没机会了。”
“是吗?”古勇复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古勇复走得很洒脱,而牟思却两腮绯红,银牙紧咬,向友鸣叹息一声,叹道:“象牙塔中的孩子和贫民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境界差远了。”
向友鸣坐回位子,将申请表放到一边。心道:也只有古勇复这样的学生才配让我说教,换了旁人,能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