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彩衣，淡淡梨妆。装潢简谱的厢房内，新架起的百花香炉烟熏缭绕，与周遭景观格格不入。

“小姐，把鞋换了吧。”锁莺着了身绿裙，盈盈跪坐在脚边。

我直直凝视锁莺近在眼前的俏颜，任她脱了脚上的粗布鞋，将缝了璎珞的绢鞋挪到跟前。

“不如原先的舒服。”我趿了鞋，起身走了两步。

“小姐说什么呢，这可是用绢纱金丝请了宫中最好的绣娘连夜为小姐赶制的！”锁莺目瞪口呆望我，语气满是匪夷所思。

为了避嫌，陆以念搬了出去。我自是不愿，可也无奈于那规规矩矩横在中间，让此刻锦衣华服里的我，难于呼吸。

皇上复了我的位，却对回归后宫之事只字不提。眼下，是福是祸，我亦分不出半分。

“璐小仪，姑姑请您得闲的话过去一趟。”门外传来陆以念毕恭毕敬的声音，分明是小女子的吴侬软语，我听来却如雷贯耳。

这便是粗布鞋与璎珞绢鞋转换而来的代价，情分与名分在这深宫中向来求不得两全。然我，必须倾尽所有博取名分地位的我，偏偏更倾向于前者。

“我重拾旧位，那个昔日里谨慎聪慧却对我袒露真言的陆以念便离开了，那个陪伴我把酒言欢的陆以念也不在了，果真对吗？”

对于宫中变迁我本无力掌控，可迈开步子才想要从恭敬而立的陆以念面前经过时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忍也忍不住的凄凉。

她低着眉看不清面上神情，这一刻，我猛然意识，数月来的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原我从未了解过她。

颓然，挫败。我找不出别的词形容心中难耐的酸涩。

主殿内。

“姑姑不必多礼。”我伸出云袖中的手，上前将弯身的敏淑扶起，然后走上主座，展袍坐定。

“念儿，你先退下。”敏淑对陆以念挥了挥手，我亦朝锁莺使了眼色，二人双双退去。

“姑姑请坐。”我指指右手边的禅椅，敏淑面无表情的行去，眼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犹豫之意。

“那日之前，我都以为是素喜……”默然许久，敏淑倏然迸出一言。

我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疑惑应了声。敏淑呼了口气好似下定决心般，侃侃道来。

“我早已猜想是每日必食的银耳羹导致日咳，也一直怀疑是素喜做的。我本已意决第二日便揭发素喜并处以极刑，好在你……”

敏淑顿了顿，哑声道：“对身外之事不管不问是在宫中明哲保身的要道，因着这个，我才会如此厌恶这皇宫里的善心。可此次若不是你，恐怕我又要做那害命之事。这么多年，我所坚守的竟都是错的。”

在敏淑古井般终年不波的面上看到如此浓重的痛心疾首，另我费解不已。

可这令人诧异的事又好似早已预料，我对敏淑升起强烈的怜悯之情，“人活着难能可贵，谁也没有权利将昔日的痛苦强加给将来，无论伤害与否，都已是过去，飘若云烟。无需念念不忘，消磨心思。”

敏淑久久呆立，瞳子里毫无半分神韵可言，她苦涩一笑，“我苟且偷生了半生，却没个未成年的孩子想的通透。可我曾害死的，并非常人，她那样美好……”

话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望不到挣脱后飞向天边的它是何模样。我并不好奇，我无权去追问敏淑的过去。正如，我断不会告诉任何人心底那份野兽般狂妄的不断吞噬血肉的情愫。

“鹿儿，你可愿接受敏淑宫真正的练习之道，也是这深宫里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