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轻薄

塘水清澈，弯月清明。我久久呆立，看眼前俊颜上一寸寸弥漫而来的笑意，不羁、绝世、温柔、威严。心里一紧，我面无表情的跪地。

“皇上万福。”我低声问安，暗暗想起《 潘妃曲》中那星光下的少女，从惊喜到失望的心情转变。

‘带月披星担惊怕，久立纱窗下，等候他。蓦听门外地皮踏，则道是冤家，原来风动荼靡架。’此时，我的失落与她倒也称得上如出一辙，好在出现在眼前的并非那观赏之物而是此等美色。

“朕的鹿儿怎这般愁眉苦脸的。”明是问句，他偏要说的如此疼惜又如此事不关己。

我岂是你的……话未出口，又想起自己即便是贬落宫女，依旧逃不出“是他的”禁锢。满宫上下，自然都是皇帝的囊中之物。

“谢皇上关怀，不过是被姑姑斥了几句。”我一时头疼，为何要在此处遇上他，又想敏淑定是奉命将我带到此处。只想快走，我随意找个幌子搪塞道。

“说谎！”皇上蹲下身轻呵了声，我吓了一跳，抬眸望他，却闯入一片花海般的柔和中。这真真是个妖孽，喜怒参半，叫人如何琢磨。

本对他那日的相救还存有半分感激之意，现在想起只怕也是涂一时快感装出的，当时的一丝好感便也就此消散。

“奴婢没有。”心下冷冷一笑，他又如何得知是真是假。

久久没有回音，这放荡皇帝就算在此处睡着了也说不定，我擅自起身说了句“奴婢告退”便走，右手被他猛的一拉，整个人都因失重倒向他怀里。

左耳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全身酥麻到微微发颤，感受到颈间平稳传来的湿润喘息，面上腾起一阵潮红。

被人如此轻薄，心下一阵恼怒。不知怎得想起那夜淳于以同样方式降下的唇，又是绵绵羞意。羞怒交加，我用力挣脱皇上，天下男子是否都这么不讲道理的！

“皇上这是做甚！”我怒视他，气急败坏的低吼着。

他立在那儿，面上除一丝戏虐浅笑外再无其他，仿佛正绕有趣味的观望一场我一人的怒火冲天。

我虽不喜他，不喜将天下治理成这般叫淳于担心的他，不喜水性杨花却又从未付出真心的他，不喜性情多变既残酷又温柔的他……可我也未像此时这般惧怕过他，一刹那的醒悟，眼前这个男人具有夺走我所在乎的一切的能力。

“皇上这样让奴婢感到岌岌可危，不如早些了解。”我转眼看到池塘心下一动，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溅起了偌大水花。

池水不深，还未待我站直身子，人已被一把捞起，脑袋上落下重重一记。

“敏淑带着朕长大，她是何脾性朕在了解不过，翻遍这皇宫也再找不出你这样的女子！”说着，他又要扬手。

我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他落下的手指。

“若皇上是对奴婢被贬为何还过得尚好感兴趣，那是因为奴婢不在意别人在意的东西。还有，皇上不该跟着下来，活着难能可贵，奴婢断不会求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对活在这宫中的人而言，死是相对简单容易的。”一口气道完，我急冲冲爬上岸，拖着满身水渍离开后院。

冷冷月下，塘中男子呆滞久立，唇角渐渐绽出一抹玩味的弯弧。

也许，他的心里想的只是这女子很新鲜，是他的了。

第一眼起，她就出言顶撞他，不顾后果的顶撞他。明明那么厌恶他，却又装出恭敬谦卑。此次又是这样，说的畅快了，依然毫无畏惧的离开，似乎随意怎样处置都可。

他翻身上岸，想起上次溅了滴茶水在自己身上的妃子已经抽了数十鞭奄奄一息时扔进冷宫去了。

“弄得朕一身水，还真该死，可让朕动心了，就更该死……”

夜色中，他冰冷邪魅的好似鬼魅，明明这样耀目，却又不知道为何，一寸寸的暗淡下去，变得如此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