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日过得前所未有的煎熬,这五日我一反常态,初次时时闷在屋中却又无事可做,初次夜不能寐昔昔难眠,初次在锁莺不禀便入出言训斥……
终挨到清明一日,我早早起身,粉衣披身,洗去铅华,可不耐我这尚未承恩之身不可参加祭祖,这一遭,便生生要待到晚宴时分。
“莺儿。”我万般寂寥间,唤了声锁莺。
“吱呀”一声门响,锁莺应声而入,负手而立。
我笑望她,起身去了内室拿了块帕子给她,“你代我去寻些柚子花包来。”
“小姐要它作甚?那花颇少会绽开,只怕寻上一天也不会有多少。”锁莺领到难差,愁眉苦脸道。
“有多少是多少,我需要的。”我低眉暗淡道,可怜兮兮生怕锁莺不愿。
“小姐这个样子只怕谁也吐不出个不愿,那小姐等我。”锁莺夺过帕子拔腿便走。
“快些回来,别耽误了晚宴。”我摆手叮咛道。
锁莺走后,我急急走到窗前将枕下的荷包拿出摊开在掌心,秀了整四夜,我欣然一笑,生出一股傲意。
将荷包放进袖中,只满心期待的等锁莺回来,几日未睡好,渐渐的泛起睡意,意识迷离。
……
“小姐,小姐。”锁莺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猛然惊起,“几时了?”
“宫宴早已开始,小姐竟不知去!”锁莺握着个包的鼓鼓的帕子,急道。
我欣喜抢过放进袖子里,拉了她便走,“无妨,不结束便可!一会儿还需你帮我个忙!”
“小姐,你还未梳妆。”锁莺任我拖着向门外冲去。
闻言,我看了看有些皱的粉群,又摸了摸散在耳边的几缕乱发,像是未施粉黛清颜,无比洒脱道:“无妨,我人微言轻无人注意的!”
待我拉着锁莺一路跑到乐仙池时,我才意识自己错的多不着边际。
众目睽睽之下,我行至高坐前朝气喘吁吁跪地,“臣妾来迟,望皇上恕罪。”
不知感觉对否,四面八方的目光中,只一道如此灼热如此熟悉……
“起来吧,你这般活泼,病怕是……”皇上左拥右抱的挑眉看我,心情甚佳,话至一半便被人打断。
“璐小仪变色苍白,略有喘态,只怕还有些未愈,本宫差人送去的补药可按时吃了?”一旁的皇后一副威仪慈和之姿,我不禁大赞她被衣香髻影环绕也未改面色。
“谢娘娘记挂,臣妾都按时吃了。”我俯身一拜,朗声道。
皇后满意点了点头。
“鹿儿生的这样俏丽倾城,要快些养好身子才是。”皇上便接过一旁妃子剥好的果子,便指了指右手侧,“坐吧。”
我又是一礼,心中却极为不耻,今日可是他老子的祭奠之日,他竟还如此骄奢淫逸,真真服也!
调转过身,便间莲颖起身朝我招手,我一笑走过去,“姐姐,鹿儿来了!”
“初次参加宫宴就敢如此明目大胆的来迟,你何时才能让人省心!”莲颖扶我坐下,摇头嗔道。
“无妨无妨……”我顾不得其他,将宴间速速扫了圈,目光一直行到遥遥对面才停住。
这一刻,注定的凝结。呼吸再难自已,满目皆是那淡雅俊逸,正望着我抿唇浅笑的男子。
歌舞很不是时候的漂移而来,莲步轻移,罗袖旖旎间我产生强烈的焦急,这张朝思暮想的清面才只看了略略一瞬,岂够,岂够。
桌下有人伸进我袖中握了握,我方从梦中惊醒,偏头莲颖正朝我使着蜻蜓点水的眼色,我这才惊觉满堂云云耳目。
随即一笑,端了酒盏遥遥一敬,仰头饮尽,朝淳于展眉,我忍住满心潮涌,再不去看他。
宴间觥筹交错,才至一半,我喝了几杯清酒已有些微醺。
正与莲颖抢夺酒壶,一公公缓缓步入,是太后身边的吴公公。
他不卑不亢的请了安,“皇上,太后多日未见五王爷,甚为想念,想请王爷与颖小主前去一叙。还有,太妃娘娘也在宫中。”
“自然要去,今日母后难免难过,三弟,五弟,颖儿去吧。”皇上已是醉如烂泥,当即允道。
淳于三人已离席行至殿中谢恩,我叹了口气,到欢畅再无人抢我酒杯,舒心饮下一杯,扬了扬唇角。
“鹿儿自入宫风寒缠身受了不少苦,一直未曾拜见太妃,也跟着去吧。”皇上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我惊的抬头,看皇上借着醉意朝我笑,再无那昏君影子,笑的像个孩子。
忙敛神,上前并在莲颖旁,敛衽一礼,“鹿儿遵旨,自当好好服侍太妃。”
直到出了这宫灯缭绕的殿,一寸寸浸入黑暗中时我还未回过神,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身旁并肩之人是月前一别再未相见的人儿。
“方才还横冲直撞似个脱兔,眼下无人了到静谧起来了。”一个不苟言笑却又笑意浓浓的声音,心中喜意正如初次相听之时。
“王爷……”我沉溺良久,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清唤。
“听这哀怨的语气只怕又是饥肠辘辘了。”王爷不顾我意,继续调笑。
我大为不满这得之不易的对话竟然这般故作轻松,停下脚步原地怄气。
“王爷,我们鹿儿日日装病很是辛苦,万不可再这般调笑了!”莲颖笑嘻嘻回过头来打趣,我却心中一紧。
淳于颔首,也顿下身,借着朦胧月色笑晲我。
“王爷可怪鹿儿,皇后阻碍,我未曾反抗。”忍受不住头顶秋波,慢悠悠卖出步子。
“不怪,鹿儿难得听话。”淳于也跟上来,亦步亦趋的随着我。
“……我在宫中一切都好,王爷可好。”心中一热,声音略略嘶哑起来。
“春回大地,孩子们都渐渐康健起来了,朝中亲信也多了不少……”淳于压低声音,回着。
“我问王爷可好!”答非所问,我怒道。
“一切都好。”王爷愣了一瞬,回道。
眼看前方的宫灯止下,我再次驻足,掏出袖中装满柚子花的荷包放到淳于手中。
不晓得一会儿还能否有这般清净之地,我只好先下手为强,顾不得面上的一层红光。
淳于举着细细端详,一言不发霍地抓起我的左手掌心向上掀开在眼前。
“针法这般拙劣,伤的却是自己。”短短一瞬,他放下我,将荷包收入袖中,未曾有一刻的迟疑。
“王爷如何得知这出自我手?”看了眼红点满布的手指,我不解道。
“这样不能入目的荷包除了鹿儿做得出,旁人可没有这等本事。”王爷中肯道。
“迟早让你看到我惊为天人的手笔!”我哼了声,熬首道。
“顽劣!”王爷嗔着,却乐弯了唇,回头交代清俊,锁莺候在外面,甩袖进了宫门。
我展颜一笑,跟了上去,身后却传来声微乎其微的叹息。
“你为何叹气?”是锁莺的声音,急着追上淳于,后面的答案我再未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