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此以后众人在谈笑间不经意时提到这个名词时,云城那张向来只承载骄傲与高贵的脸上往往会浮现出几点苦涩。
也许不是苦涩。
那绝对是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比莫槿偷拿了她的牙膏以为是她的美白面油被她发现时所露出的表情还难表达。
即使如此,莫槿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在外人面前看来难以磨平的棱角和尖刺。
可是就算没有这些,也绝对不会有人敢伤她。
但云城喜欢三重保险。
莫槿看见恍若婚纱华贵下摆样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甚至掩住了闪闪的星光。
“你想说什么?”她问。
莫槿低着头看着脚尖,说:“你是不是想到你妈了?”
“我从来不会想一个人。”她转过头,“我只会更恨一个人。”
这个人是云林。
莫槿一清二楚。
云城从来不在他们面前叫一声爸,在外面直呼其名,在公司里唤他云董事长,只有在没人的地方她才会喊一句爸。
浅凝初次任秘书一职时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云淡风轻的当着云林的面满脸高傲的回答:管好你自己的工作,董事长不会开除你不代表我不会。
云家其实不复杂。
但也谈不上多么简单。
“嗯……”莫槿咬着嘴唇,似乎能理解云城的反应,“我觉得你早该原谅你爸了。”
“莫槿,别一句‘你觉得’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云城毫不客气的回答。
云城妈妈是生病去世的,但是医生亲口当着云城和云亦的面对云林说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手术成功率。
三天后,云林拿着一只黑色水笔在那张拒绝接受手术的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站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走廊尽头,交给了穿着刺眼的白大褂的医生。
不出半个月,病情恶化。
她不明白云林和妈妈平常如此恩爱,为什么到最后落得这个结局。
或许妈妈还是如旧的单纯爱他。
只能用或许,云城母亲火化成一捧灰的那一天她和哥哥云亦都不在场。
此后一年多,她都相信妈妈真的是像云林口中说的一样去异国旅游恢复心情了。
直到有一天她闯进了家族墓园。
在满天满地含着哀怨凋零的樱花下,她看见那座灰黑色的带着妈妈照片的新坟。
如此孤单的独自永远停留在这儿又如此凄美的铺满了粉红色的樱花。
那天她用极其成熟的口气跟云林说,妈不会放过你的。
永远不会。
你注定是个得不到亲情的人。
你个仅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恶魔。
当晚,云亦被迫乘上了飞往高卢的航班。
后来她逐渐明白,爸妈之间的那种感情,绝不是用恩爱的一词描述的。
那是彼此相敬如宾,给对方留个面子而已。
睡在同一张床上,其实互相连名字都可能忘却了。
他们本就不是两情相悦的夫妻,只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路掰直硬凑到了一起,只是互相出卖了自己的感情和身体罢了。
只不过她跟莫槿提起这件事时,却是满脸的云淡风轻,像个写小说的作者一样,只用简洁干练的语言列了份只有本人才能看懂的大纲。
可惜她曾经笑着说,谁都不要低估我记仇的本领,它的存储容量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
所有人心底都有段黑色记忆,唯独她埋的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