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避讳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屋内的几位，只听吱呀一声门响，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红妆脂粉的味道，奢香腻人。

众人都被这浓郁得逼人脂粉味熏得够呛，就连站在文无暇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都不能忍受，看向陶雨霏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看白痴的意味。

京城谁人不知文公子最厌浓妆艳抹，对女人的追捧更是避之不及。若不是与莫子画乃是挚友，恐怕早就命人把这陶雨霏给扔了出去。

至于她的身份，莫说是区区礼部尚书的独女，恐怕就算是当朝公主，在历朝百年庞大如斯的文家面前，也只能放下皇家威仪，低下所谓高贵的头颅。

而原本嘴角隐有笑意的文无暇，则是眉头紧蹙，脸若寒霜，眼中厌烦之色清晰可见。

这究竟是往身上抹了多少东西？

闻着这足以令人晕眩的浓浓脂粉味道，我厌恶地埋下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一步。礼年似有察觉，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言语，却随即微微侧身，将我隐在不起眼的角落。

陶雨霏自然无视众人的反应，似乎什么也没瞧见，只上前一步，柔情似水地望着文无暇，娇羞地开口：“文公子，你来了。”

刚才还在为莫子画暗自恼怒，这会儿就移情别恋了？

本宫听闻莫子画和文无暇的交情可是不浅，如若不然，当日也不会一同到本宫的未央殿来了。如此说来，这男欢女爱的红尘俗事比起宫中你死我活的勾心斗角倒也不会逊色几分。

呐，这样的世家贵女，还真算是开了本宫的眼界。

文无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声音冷厉，“让开。”

陶雨霏一愣，眼中顿时盛满委屈和不可置信，大颗大颗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似乎并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她想说什么，嘴唇几番蠕动，可看到文无暇冰冷无情的神色，也只好胆寒地咽了下去。

“是。”到最后，陶雨霏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怯声答应，服从地退至一旁。

依旧是这位黄衣女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于心的得意，片刻过后，又换上了一副悲戚姿态，娇美柔弱，引人恋爱，哪还有刚才半点心机模样。

咦，本宫怎么有种错觉，被文无暇训斥的人，其实是她？

眼前的场景实在莫名喜剧，比起皇兄为逗我开心费尽心思寻来的远方民间戏班，可有趣多了。

所以本宫没忍住，笑了。声音虽小，可在这偌大点儿的地方，还是相当刺耳的。

“你笑什么？一个下人也敢在这里放肆？”一名身着白衣的清瘦少年厉声呵斥道，他就站在文无暇身后，如此一番话说来，还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呢。

看他丝毫不掩鄙夷的神情，似乎连跟本宫多说一句话也是及其厌恶呢。也对，如今本宫身着粗糙简陋，一副小厮妆容，不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卑贱下人么？不过，我倒要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一片沉默的死寂，没有人回答，或者说，没有人敢回答。

是杀气，无比凛冽的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铺面盖来，那是历经沙场战死万人后，最真实，最残酷，最血腥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般阴暗幽冷，浓稠得化不开来，重重地打在心口，攥扼了呼吸，让任何人为之胆颤。

那把礼年随身携带并时常擦拭的佩剑触在少年的脖颈上，幽冷的剑锋划破了少年白皙的肌肤，滚烫的血珠顺着剑身古老而美丽的纹理缓缓流淌，溅落至木地，逐渐浸溶，再无迹可寻。

我静静地看着，只觉得真漂亮呢。这把剑一直被礼年如视珍宝，想必一定跟随他很长时间。可惜，见它真正离鞘，却是在这般情景。

洛礼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张因为恐惧和惊讶扭曲歪斜的脸，眼中没有其它情绪，依旧云淡风轻，杀人于无形。

呵呵，果然呢，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诚实。

不过这个少年还活着，因为这一次，不想杀也不会杀。

尽管如此，恐惧而压抑的气息仍旧一直紧锁着人们的心房，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陌生的死亡噩梦，将这群从未经历过真正地狱的，高高在上的人囚禁在永不见天日万丈寒渊，直至那惧怕深入骨髓，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