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这一次醉酒没有做噩梦，而是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她梦到自己好像回到了温玉阁，薄纱掩身，珠帘掩面，她坐在帘子身后，听到台下的人为她一掷千金，争破了脑袋，心里平静的犹如一汪死潭。她听见有人在台下大笑，笑得爽朗，“一万两黄金！我倒要看看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样！”

那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入她心里，击乱了一池平静的水。凤染伸手掀开一角珠帘，便瞧见一位相貌俊朗的公子朝她走过来，手中端着折扇，风度翩翩，像位身世富贵的君子，她听见有人叫他“傅公子”，他的身后跟着温润如玉的晴儿，浅笑嫣然。

他挑起她的下巴，惊艳道:“果真绝色！”

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年春季，红烛昏帐，罗衫半解，春意无限，她笑得像一只妖精，往他唇边灌酒，却被他伸手推开，他看着她，满目透然，“你像我一个故人。”

呵呵，装什么柳下惠。他赎她回去之后，还不是夜夜春宵嫌苦短？不过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他每次离开她的床之后，能给她多少。

她说:“给我一把衬手的剑。”

他将众人眼红的琳琅剑奉送至她手上，那一夜她提剑灭了温玉阁满门。

她说:“不够，我还想杀人。”

他将温玉阁每一个翻过她牌子的恩客的名单交到她，她一天杀一个，杀得好不痛快。

他揽她在怀里，问她:“染儿可痛快了？”

不够，不够，只要他一天不死，她就永远不能痛快。

她说:“我想要一个门派，为我所用的门派。”

傅公子冷笑，“你得拿东西来换。”

她笑着爬到他胸膛之上，扯开他的腰带，指尖轻转，“那傅公子想要什么？要不我与晴儿对弈一场，我若赢她，傅公子便应我如何？”

傅公子揽着她的腰，欣然应允。

次日都门对弈，满堂人群，她于众目睽睽之下，步步为营，一子之赢。

傅公子笑着揽住她，“染儿好棋艺。”

她要杀手，他给她，她要人脉，他给她，她要情报，他给她，她要的东西似乎永远没有休止。

傅公子曾经察觉到她的野心，一双淡然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摩擦着她嘴唇的手越来越用力，“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哪怕是覆了整个大凤我都不在乎，只是……若有一天你敢背叛我，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追杀到底。”

他给的越来越多，她也要的也越来越多，一日她依在他怀里，笑道:“把你的命给我怎么样？”

他满眼情欲，将她压在身下，“染儿想要，便拿去吧。”

倾世之宠，也不过如此。

她揽着他的脖子，抵死缠绵。会的，一定会的，就用那把琳琅剑。

又是一年春季，她说:“我想回大凤国。”

傅公子放肆冷笑，“你赢我一局，我便放你回去。”

那场棋局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她以一子优势赢他一局。

傅公子扯住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冷笑，“染儿好深的心机！你不过是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要走就走吧。不过你得把晴儿带上，我要你日日夜夜看着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那话就像诅咒一样缠绕着她，她确实只要一看到晴儿，就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凤染分不清梦与幻境，她巧笑嫣然，缠上身上的那人，使劲浑身解数，抵死缠绵。倘若放纵是一场赴往地狱的欢宴，那她早已身处地狱，百毒不侵。

傅公子那张俊朗的脸渐渐变了，变得模糊不清，再次清晰之时，凤染只看到一双透彻的眼。她意乱情迷，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她哭喊着抓住他，却什么也抓不到。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她不知道在这样的黑暗中呆了到底有多久，她只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从地狱深处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她恐惧地挣扎，去抽自己的剑，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楚一飞从地狱之中爬出来，满脸鲜血，身上血肉模糊，一双空荡荡的眼窝直直地看着她，已经看不出人样了，“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凤染！我诅咒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啊——！”凤染惊醒，冷汗湿了她的头发，一双空洞的眼睛落不到实处。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昨晚意乱情迷的一切在她脑海里渐渐清晰。

她扶了扶发痛的额头，起身整理好衣服下床，打开门正好瞧见一个小侍路过，便问道:“许文成呢？”

小侍吓得口齿不清，“不、不知道，他不是在、在屋子里吗……”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凤染心头，她一模腰上，空空如也，顿时脸色一片冰冷，抓住小侍的衣领咆哮道:“晴儿呢！”

“不、不知道……”

凤染丢开小侍，直直冲到晴儿门口，她看到血腥味弥漫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董平一脸末日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阁主，晴儿逃了，怎么办……”

凤染顿时苍白无色，“追，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