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许文成正在盯着一盘残局发呆。

精致的白靴轻轻移动，暗红色的衣袍缓缓流转，开出绚烂的血花，纤细的手指柔柔地捏起一颗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只消一下，便破了残局，让许文成恍然大悟，连连称妙。他抬头一看，对上凤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尴尬了。

“晴儿的棋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瞳孔幽深，依旧用万年不变的冰冷语气说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许文成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以后想找人下棋了，便找我吧。”凤染淡淡地落座，也不抬头看他，淡漠的语气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跟蛇蝎美人下棋，还不把他怄死。许文成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依旧不回她的话。只是心里渐渐升起的一抹异样，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凤染拂起衣袖，亲自动手把棋子归纳好，她的动作很缓慢，却很优雅，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会让人觉得焦急，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棋子，握进手心，长长的指甲上画了牡丹的花纹，打理的很好看，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察觉到许文成的视线，凤染淡淡一笑，美得惊心动魄。在许文成的记忆里，凤染是很少笑的，只有起了杀意的时候，会嗜血地笑，笑得很残忍，又或许是像董平一样，见了鲜血，会兴奋地笑，笑得眼里一片腥红，还有就是……那日在梧桐树下，睡梦中的笑……

许文成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触及到她冰冷的脸庞，又失望地移开了眼睛。他不喜欢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不喜欢她冰冷的视线，不喜欢她冷血的话，不喜欢……可是关他屁事？

收好了棋子，凤染先落下了白子，意思很明确，她想跟他下一局。许文成开始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是本着绅士风度，还是陪她下了起来。

和蛇蝎美人下棋是件很内伤的事情，下到后悔处，不能叹气，下到激动处，不能高兴，只能学着她不动声色的模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过抬头看看蛇蝎美人的神情，不似先前的冷冽，有些柔和，似乎跟他下棋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以前赖着晴儿和他下棋的时候，晴儿总是很忙，所以她通常会用最直接的方法，将他杀得片甲不留，打得落花流水，最快的时候，许文成感觉只过了十几分钟，他还没开始布局，就被困成了死局。和凤染的这盘棋就下的有些久了，两人几乎不分伯仲，旗鼓相当，许文成也渐渐投入了进去，不知不觉就天黑了。

下到最精彩的地方，许文成陷入沉思许久，手里举着棋子半天拿不定主意。凤染也不催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幽深的瞳孔，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最近和晴儿走得很近。”

“嗯。”

“你喜欢她？”

许文成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在问什么，顿时疑惑了，“你问这些来干什么？”

凤染没有看他，“只是问问。”

许文成落下了棋子，又总觉得自己那一步走的不完美，心里一直惦记着，最后被凤染领了上风之后，失态地大声叫道:“哎呀！早知道就不那么走了！”

许文成的表情很生动，凤染忍不住又轻轻笑了。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借着小侍点上的灯笼，许文成看着凤染那张脸，只觉得朦胧不清，竟是荒唐地觉得那唇吻起来一定很温暖……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棋局的最后，是许文成赢了。这是他到这古代赢的第一局棋，难免高兴，还有点小得瑟。从棋局中回过神来之际，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想起董平的嘱咐，心里猛然一惊。

“这个，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无妨。”凤染风轻云淡地打断他的话，“我兴致正浓，你再陪我下一局吧。”

许文成听到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拔凉拔凉，就算今晚推掉了，说不定她兴致一来，哪天又来找他下棋，那就华丽丽地暴露了……许文成绞尽了脑汁想怎么请走这尊大佛，却发现自己比起凤染，文不行，武不及。

想方设法间，凤染已经又收拾好了棋子，许文成实在想不到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睡了，你想下就找晴儿吧。”说完想跑，却被琳琅剑横在了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许文成吞了吞口水，好快的剑。

长发飘动间，凤染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幽深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让人心惊。凤染这一次抽剑，是没有杀气的，她收回了琳琅剑，坐了回去，缓缓道:“长夜漫漫，又总是梦魇缠身，我睡不着，你陪我下一会儿棋吧。”

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了黑夜里，好似在耳边回转了千百遍。许文成听了她无悲无喜的话，愣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依旧冷漠的脸庞，觉得有些心痛。